让我做你的“灰马王子”

我带着一只沉重的皮箱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独自跑到深圳来打工。在这儿找工作可真难。为了生存，此间我给人擦过鞋、刷过盘子、做过保安、当过搬运工，最后一次是做酒店的侍应生，谁料试用期刚满，我就被满脸横肉的经理叫到办公室，他像个肉团一样堆在转椅上，怪眼一翻，阴阳怪气地罗列了一大堆要解雇我的理由，于是我又失业了。
　　命运真是奇怪，让我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经过这番磨练，我初时想出来闯一番天地的雄心壮志荡然无存。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让自己饿死街头。
　　最后迫于无奈，我只好在街头摆了一个象棋残局，整天和一群装神卖瞎的算命大仙或伸手乞钱的丐帮弟子混在一起。终于有几条不怕死的鱼上了我这个姜太公的钩，对弈几局后，他们大都被我杀得丢盔弃甲大败而逃，结果我当天竟赚了三十元钱。
　　以后就干脆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摆下棋摊，干起了在棋场上摸爬滚打的营生。这段期间我认识了她，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雯雯(这是我几经辗转打听到的，之前我总是叫她公主)。那天我正在街边和人杀得天昏地暗，旁边围了好多人，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殊死搏斗后，我终于以我天才般的智慧转败为胜，围观的人发出阵阵叫好声。忽然一个女孩的声音在我耳边扫过：“你真棒!”我闻声望去，发现一个女孩正朝我在笑，她长得不算出众，但却很是秀气。“哪里，哪里。”我谦虚道，心里却暗自得意，说实话，她的声音真好听，就像天籁之音。
　　后来我发现她几乎每天都要来观看一会儿，不知是路过还是特意过来的。于是我就更加卖力地下棋，直到把对手逼得走投无路缴械投降为止，不为别的，就为了再听听她那甜美的声音。果然，她走的时候又丢下一句“你真棒!”和一个莞尔的笑，然后渐渐飘远。
　　为了她这句“你真棒”，我决定去找工作。她在我心中就像公主一样，我可不能再像乞丐一样在街边混日子了，我希望我能变成她的白马王子，而不是现在这等土头土脸的灰马王子。
　　于是又不知受了多少个白眼，听了多少句“不要”、“这儿不差人”，“请等一段时间”等等。后来终于有一家工厂肯收留我了，那个工厂的厨房里正好差一个打杂的。打杂的就打杂的吧，管他呢，我现在是饥不择食，先把自己养活了再说。
　　可是””啊哈，上天对我真是太好了。上帝居然让我又碰到了她，那天是我第一天上班，我正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咦!是你?怪不得这些天来没看见你，原来你跑这儿来了。”我抬头一看，是她。我心里竟涌出一股莫名的激动，嘿嘿，白马王子又和公主相遇了。当时我心里想，她真漂亮。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在这个工厂做工，说来说去，咱俩竟然还是老乡哩!就冲着老乡这个借口，我和她接触的时间多些了。和她的闲谈中，竟然有好几次都把她叫成了“公主”，都怪我一时得意忘形，心里怎么想的嘴里竟然给叫了出来。我脸一红，她却格格地娇笑了两声：“我叫雯雯!”
　　真好听的名字，和她的人一样。或许咱们是老乡吧，她似乎和我很谈得来，没事的时候总来找我聊天，当然我正求之不得。有时候她也会让我到她的寝室里去玩，去的次数多了，她同寝室的人就会开我们的玩笑，说我俩真是恋人一对，每每此时，她总嗔怒地回敬一句，而我却面红耳赤，倒好像我是个女孩似的。唉，如果这是真的就好了，我总是这么想。她们只顾自己笑，哪里知道我心里的鬼心思哟。
　　我想如果那天不发生那件事的话，我永远也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爱她爱得很深了。那天我正在厨房里忙乎着，然后看见雯雯领着一个男孩进来了，她以前一直是自己一个人来吃饭的，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她的男朋友吧。我总是忍不住去瞧那个男孩，把自己和他比较，觉得悬殊实在太大了，他高大威猛，英俊潇洒，而我，高大谈不上，英俊更挨不到边，唉…越是比较我越是不敢正眼去瞧那个可恶的家伙了。突然雯雯和他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好啊，你竟敢欺负她，我气血上涌，越看越是生气。后来雯雯哭得越来越厉害了，那个男孩用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我顿时怒发冲冠，犹如火山爆发般冲过去，一拳头打在了那男孩的头上一”事后我赔礼道歉了，但我很高兴，一点都不委屈。因为我知道那不是雯雯的男友，而是她的堂哥。他来告诉她她母亲病了。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雯雯肩上挑的担子实在太重了，由于父亲早逝，光靠母亲在家务农，是付不起她弟弟的学费的，于是她便随着打工的大流来到了深圳，每月要把大部分的工资汇回去作为弟弟的学费。而现在她母亲又病了，无疑是雪上加霜。
　　“你当时怎么会想着要动手打人的?”事后她问我。
　　“我看见他欺负你，我就动手了。”我看见她的眼里掠过一丝感动，说实话，我喜欢看她那湖水般清澈的眼睛。
　　“你当时怎么想的?”
　　“我……我就怕打不过他。”
　　她被我这句话逗得笑了出来。尔后长叹一口气说；“你真好!’
　　为了这句“你真好!”我决定再去找一份兼职，希望我可以帮她减轻一点负担。这样才有资格做她的男朋友(当然这有可能是我的一厢情愿)。
　　于是我又开始四处奔波。这次比较幸运，很快我就在一个家具城里找到一份帮人送货的工作。送货很是辛苦，又不能把货物损坏了，否则还得赔偿，这样我就同时做了两份繁重的工作。有时累得我直不起腰来，可是一想起雯雯，我就又有了一股说不出的力量。
　　然而好景不长，有一次我在送货的时候把腿给砸了。那次是给一个建筑公司的经理送办公桌。当时天下着雨。车行到尸半时抛锚了，眼看交货的时间就快到了，我心急如焚。仗着自己年轻力壮，硬是把办公桌搬到了目的地，结果上楼的时候光荣受伤。那经理看了一眼我的伤腿，问我：“你为什么这么拼命地干?”我拍拍胸，豪气顿生：“因为信誉就是生命，不讲信誉那还叫人么?”其实我是为着雯雯着想，为了她，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那经理点了点头，似乎觉得我说得很对。我却暗自得意，因为我差点儿说成；“雯雯就是我的生命，”
　　 回到家，我始终瞒着自己的伤势，但雯雯还是察觉了，看得出来她很是心疼，我心中暗自窃喜。心想要是伤得再重一点儿就好了。
　　第二天，当我正要去上班的时候，突然建筑公司的那个经理给我打来一个电话，意思是说现在像我这样能吃苦又讲信誉的小伙子已经不多了，如果愿意的话，他可以聘请我到他的公司上班，待遇优厚。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我高兴得蹦了三尺高，也顾不得腿比昨天更疼，就跑去告诉了雯雯这个喜讯。
　　她似乎比我还高兴，一边忙着替我换药，一边问我前因后果。突然我想，如果到那儿上班，这儿的工作就得辞掉，我岂不是看不到雯雯了吗。她见我脸色微变，关心地问是不是把我弄痛了。我摇摇头，骗她说：“我……我怕我不能胜任那儿的工作。”我可不能让她看出了我的心事。
　　“放心，你行的，我相信。”
　　又是一句“你行的，我相信”。看着她对我这么信任，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于是把胸一挺，怕什么，别人干得了，我偏要比别人干得好。
　　于是第二天我就到那家建筑公司报到了。刚开始工作真是困难重重，只要有不顺心的，我就想起雯雯那句话“你真行”，我就好像感觉到我真的行了。因为在她眼里，我要永远是最棒的，不论什么困难，我都可以挺过来。
　　转眼试用期已过，经理也对我的勤劳和诚恳很满意，决定继续聘用我，并发给了我一笔数目不小的奖金，以资鼓励。
　　我拿着这些钱，很是兴奋，决定找个空闲把这笔钱给雯雯，让她给家里寄去。
　　当我到达她的宿舍时，其他的人都已经出去了，只有雯雯一个人躺在床上休息，我生怕惊醒了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趴在她的床边，看她熟睡着的脸。多美的一张脸啊，我明知道她长得并不算漂亮，可在我眼里，这却是一张最生动的脸。
　　“我爱你!”看着熟睡的雯，我忍不住说。
　　她肯定在做什么美梦，熟睡中嘴角还挂着丝丝笑意。
　　“你知道吗，雯?我真的很爱你。”平时我不敢对她说这种话，现在机不可失，能说就赶快说吧。反正她睡着了。
　　我忽然有了诗，人般的灵感，小声说：“我一个人驾着孤舟在爱情的海洋上漂了很久，雯，你愿意和我同乘一只船吗?”
　　“如果你的船很结实的话，”雯忽然睁开了眼睛，笑着说，“我愿意。”
　　(黄静雯摘自《青春潮2001年第11期)
（作者：木文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