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流泪的香橡皮

初二开学那天,按高矮个重新分座,和我同村的纪翠兰成了我的同桌。她是人漂亮且优秀的女生,但令人遗憾的是,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翠兰,家庭状况却最糟糕。在她刚出生不到一个月时,母亲忙于麦收被暴雨淋湿润从此做下了病,常年药不离口;在她考上初中入学的第三天,父亲去集上给她买自行车,回来的路上,刚买来的自行车车闸失灵,父亲跌入深壕摔断了大胯和腿骨,一年后还离不开双拐。这样一折腾,她家的情况就可想而知了。看吧,在我们校园里,没有哪人女孩子比翠兰更清秀,也没哪个女孩子比她穿戴得更寒酸。在学习中她也最节省、最俭朴,买个练习本总先用铅笔在正反面写,再用钢笔覆盖一遍,她甚至捡一些瓶塞、管头等橡胶制品代替了橡皮来用。
  那天,我买了两块包装精美的香橡皮,准备送给翠兰一块。午休,我乐呵呵地跑进教室,正好只有她一人在。我把橡皮放在她面前的书上,“送给你的。”她抬头看了看我,犹犹豫豫地拿起橡皮,“你干吗买这么贵的橡皮?我才不要呢。”我怕伤了她的自尊心,就说:“既然买了,你就收下吧。我去买橡皮,一看挺好的,就给你捎了一块。”“这样说我就收下,”她下意识摊平了手,“多少钱一块?”“我就不能送给你一块小小的橡皮吗?”
  我一听她问价格,心里猛然涌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提高了嗓门说,“咱俩同村、同姓、同族,同辈分,按生月我还得叫你姐姐哩,又没有别的意思,又不怕别人说闲话……”“你不怕,我还怕呢!”她也提高了嗓门说,“我知道我家穷,可我凭什么要你的东西!我用不着别人可怜我……”
  就在这时,几个同学说笑着走进教室,我不便再和她理论,就顺手拿起她的那本书盖在橡皮上面。她神情复杂地凝视我一阵,便趴在桌上不动了。
  班主任宣布下午全体同学到操场上清除杂草。翠兰离开座位前,用书把那块橡皮推过了我与她的“三八线”。我装作没看见,与同学一起走出了教室。
  就在操场上的杂草清除得差不多时,有同学发现翠兰的手上有血(她揪一种三棱草时划伤的),班主任就让她去清洗一下,提前回教室。10分钟后,我先同学一步回教室,看到她的手已止住血,就没再说什么。这时,翠兰忽然问我:“记得那块橡皮吗?你没收起来,怎么不见了?”
  我以为她改变了先前的主意,又乐意收下那块橡皮了,才和我这样幽默一下,就以一种无所谓的口吻说:“不见就不见吧,不见就对了。”“你这是啥意思?”翠兰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一副焦头万分的模样,“那块橡皮真的不见了!”看她那认真相,我才意识到橡皮真的不见了。可我一时又找不出原因,就暂且找缘由安慰她说:“或许哪个同学拿去看了……”“哪个同学能拿去?所有的人都去了操场。况且是咱俩最后出去的,而我又是最先回来的……”翠兰说着说着竟有了哭腔,“今天是怎么啦?!真是见鬼了不成……”
  这时,已有同学陆续走进教室。我说:“明天再说吧。也许当时都忙着出去,忘了具体细节了。”翠兰不说话了,眼里却凝聚着浓重的疑云。
  放学后,在回家的路上,我一遍遍寻思:这件奇怪的事还没有结束,明天翠兰还会提起。她的心够苦了,不能再让她遭受这不白之冤。思来想去,我急中生智……跑到商店再买一块同样的橡皮,就说我昨天顺手放到兜里了……
  第二天,我在去学校的路上追上翠兰,没等她发话,我就哈哈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块一模一样的橡皮,装成自怨自艾的样子:“哎呀,我真糊涂,回家一摸口袋,两块都在里面……”“你胡说!”翠兰停下自行车,一边掏书包一边幽幽地说,“那块橡皮在我包里呢。是我不留神把这夹在书里的,回家一掏书,就掉在了地上……你说实话,是不是跑到商店里又买了一块?”
  我只好不打自招:“昨天,我也弄不清橡皮是怎么不见的,怕你惦记,就……”“别说了,”翠兰半嗔半怨地笑起来,“其实这事儿全怪我,我太执拗、太不近人情了,才惹出这样的误会。让你受委屈了,请你原谅。”
  我嘿嘿地笑了,笑着笑着眼睛就开始发涩、发热……而让我真正不能自已地流下眼泪来,是在两天之后的物理课上。
  那天上物理课,赵老师手里拿着一块精美的橡皮,径直朝我走来,嘴里还不停嘟囔着,“前天你们在操场上劳动时,我从教室窗外经过,偶尔看到放在你课桌上的这块四四方方的新橡皮,就联想到我正为初一准备的浮力课,打算用它做个试验,看把它放在水中能浮出几分之几……没耽误你用吧?”
  赵老师回到讲台上,目瞪口呆的我,也重重地坐下了。我想,我肯定是流泪了,不然,翠兰怎么一边夺我手里的橡皮一边这样说——“两块橡皮我都要、四块橡皮我都要……别哭了,好吗?”说着说着,她竟也泪流满面。
  (杨小炜摘自《辽宁青年》2002年第16期)
(作者:纪广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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