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女友都是上三班倒的工人,又加之利用业余时间开了间鲜花店,因而每年吃年夜饭对于我们就像打“游击战”,不是在车间,就是被女友拽回她家或是在花店草草地吃一顿。工作5年了,我还未和父母真正安安稳稳地吃上一顿年夜饭。虽然,每年除夕父母都为我们送一顿煮熟的年夜饭,但吃在口中总是涩涩的。
今年年底,我和女友在银行贷款和亲朋好友的借款资助下,买了一套装潢一新的商品房,请了婚假,我们操办完了自己的婚事,了却了父母的一桩心愿。送走了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我和妻翻开日历,计算着婚假,正好过完大年初三结束,于是我向沉浸在新婚幸福中的妻建议,今年约上做服装生意的兄嫂弟媳一同回乡陪父母过年,妻欣然同意。随即我拨通兄嫂弟媳的电话,电话那头认为建议不错,同时还提出先别让父母知晓,除夕下午一同赶回老家,给父母一个惊喜。
我和妻放弃了难得的婚假,上街为父母购置了丰厚的礼物。
除夕那天上午我和妻早早关了花店门,拎着大包小包挤上了回乡的公共汽车。5年未回乡过年了,一种说不出的凝重感顿时奔涌出来,恨不得一脚跨进家门,放开嗓门大喊一声:“爸妈,我们回来过年啦!”妻也是第一次去农村过年,兴奋得脸涨得通红。
谁知一到家,门却锁着。屋前院后清扫得干干净净,可没有父母的身影。我正猜想着父母的去向时,邻居曹婶来到我家,一脸惊讶地问:“加山,你们咋回来啦,没遇着你爸妈?他们一早就收拾好年夜饭进城,说是今年进城陪你们小两口过年,还说你们刚成小家,年夜饭怎样做还待人指教。他们不放心家里,还请我照看猪呀鸡呀的……”未等曹婶说完,我丢下年货,心急火燎地准备进城找父母。妻急急地跟上说:“再等等,说不定他们见我们不在家会返回来的!”想想妻说的也有道理,若我们再次互误不是更浪费时间么。
在曹婶家等了两个多小时仍不见父母的踪影,却等回了兄嫂弟媳两家人,大哥听完我的述说,果断地说:“我们兄弟3人包辆车进城去接父母!”
谁知,年除夕下午找辆车绝非易事,任我们出再高的价钱和司机商量都未成功。最后,还是跟一个刚开车回家的司机好说歹说才同意进城一趟。
兄弟3人坐在车中,天色渐暗,路旁的人家忽远忽近地传来了“噼噼啪啪”吃年夜饭的爆竹声,我们都沉默着,我想我们的心思是一样的—牵挂着父母。
车开了1个多小时后到达了我所居住的小区,当我气喘吁吁地爬到我住的6楼时,我看见了我的父母。他们一个跺着脚一个搓着手哈着气,在互相抱怨着:“老头子,你还是去加山丈人家看看吧!”“再等等,说不定他们吃完饭就回来了!”我抑制不住,声音颤颤地喊了声:“爸、妈!”父母立刻惊喜起来:“总算回来啦!快开门,别人家都敬神了!”当我开门锁时,父母同时惊讶地叫了起来,“噫,你们怎么也来啦?”我看见大哥小弟上楼的脚步很慢很慢……父母更是不知所措。突然我们兄弟3人异口同声地说:“爸妈,我们是接你们回老家过年的!”父母一听我们这样说,傻愣在门口,片刻,母亲连忙催促父亲:“老头子,快快把东西拾进山子的屋,敬个神我们立刻回家!”
我帮着父母从篮中端出一盘盘一碟碟为我这个新家准备的年夜敬神饭菜,端盘的手觉得沉甸甸的。哥弟一直默默地望着我们。母亲略有歉意地对他们说:“你俩别怨爸妈偏心。其实你们刚成家那年的年夜饭我们也是这样为你们准备的!”我突然发现哥弟背转身去,抬手抹脸,自己也早已感觉面颊有湿湿的液体滑落……
当我们行驶在空无一人的乡村马路上时,天色已暗,鞭炮声更浓,司机以最快的速度驾车向前行驶,然而我的母亲仍不停地唠叨:“大哥,开快点,我还要赶回去为儿媳孙儿孙女赶做年夜饭呢!”
亲爱的父母啊,其实你们早已为我们准备好了一道丰盛的年夜饭—至爱亲情……
(金贵林摘自《人间方圆》2002年第2期)
(作者:胥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