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激凌车之忆


  我驾驶货车,在弗吉尼亚州格林县一座小山沿着漫长的碎石车道往上爬,好不容易终于到达山顶那幢白色木屋,人和车同样差一点就吃不消。
  我的货车其实是辆经过改装的1971年通用牌厢车,车上有3个内镶铅皮的冷藏箱,沉甸甸的把车压得下坠。它的外壳污秽不堪,凹痕满布,有块马口铁牌子,上面漆着“欢乐时光冰激凌”几个字。不过每个人都叫这辆车做“猛舔”,而它的车牌上也显眼地标着这个名字。
  当年我20岁,相信自己已找到了理想职业:驾驶冰激凌车。我喜欢这份工作,跟我所负责的售货路线有关。此路线也许是谢南多厄谷(甚至整个美国)历史上最独特的,从格林县伸展到佩奇县—阿巴拉契亚山脉中的两个边远地区。它从一开始就是条不合常理、一厢情愿的售货路线。
  老板称这条售货路线为“县境路线”,穿越多个极偏僻的地区。我们没有地图,路线须用脑子记住。路线的起点在弗吉尼亚州夏洛特市郊区一个废弃毛纺厂的附近,行车12小时共160多公里行程后就到达终点。
  这条路线很累人,对公司来说也是蚀本生意,却让我有机会对一个过去的时代略窥梗概—在那个时代里,驾货车兜售冰激凌确是一种重要的美国传统。我那辆冰激凌车仍能发挥足以超越阶级和社会界限的团结作用,有钱的和没钱的,谁都可以拦下它大快朵颐:一根简简单单的樱桃冰棒,或者一杯比较复杂的“螺旋球”。我看见过许多孩子狼吞虎咽地匆匆吃掉整杯冰激凌,以便及早捞出埋在杯底的珍宝。
  沿33号公路西行,可以欣赏到一些淳朴的小型家庭农场,每个都设有牲畜栏和鸡棚。有一对夫妻是我的老主顾,以一辆被人抛弃的大校车为家,那车永远就停在离公路仅仅一两米处。
  对他们来说,我的冰激凌车到达就证明了一件事:他们虽非富豪士绅,但谁也不能剥夺他们享受甜食的权利。
  在这些葱翠丘陵和阴暗山谷里,居民总是很喜欢见到我。我的顾客常是全家聚在一起等候我,有时更三代齐集。他们往往给所喜爱的货色另取名字,例如“果仁朋友”成了“鸡腿”,“爱斯基摩馅饼”成了“巧克力盖子”,那不勒斯冰激凌三明治成了“拿破仑”。
  在这一带,我的冰激凌车不仅深受欢迎,它还是我表演魔术的舞台。孩子问道:“嗨,叔叔,可以再为我们变一次那个戏法吗?”我对这个请求百听不厌。
  “这个嘛,呃,我不知道,”我假装带点犹豫地回答,“让我来看看这下面有些什么。”我伸手到冷藏箱里面抓出几把刨花样的碎冰,就向那堆孩子抛过去。璀璨的晶体朝着尘土飞扬的路面飘落,众孩子纷纷伸出手去接住。他们在七月里尝到玩雪的滋味,每次都欢呼雀跃。
  可惜“猛舔”冰激凌车始终无法收支相抵,“县境路线”终于撑不下去。
  如果不是这条售货路线结束,我大概会一直干下去。假如要我驾驶货车平平稳稳驶过铺了柏油路面的城市街道,而我的招徕铃声飘过一个个街区时总是恍如泥牛入海,那样的工作我可一点不感兴趣。如今,我已结婚生子,但是有关“猛舔”和“县境路线”的回忆,常常为我提供片刻欢愉,给我补充年轻人的理想和蓬勃朝气。
  大约5年前,我驾车路过夏洛特,突然感到旧日的售货路线在向我招手,吸引我进一步深入蓝岭山区。
  本来熟悉的地形已大大改变,有很多已变成中产阶级住宅区。亮丽的食品杂货市场和大型超级市场在向当地居民抛媚眼,而且肯定都备有冷藏箱,装满冰冻甜食。这些人已经不再需要“猛舔”冰激凌车。
  我再往前,来到一处我以前常停留的地点,看见有两个身材瘦长的十几岁男孩无聊地停在那里。
  我无法抗拒这个机会,立即上前自我介绍,问他们记不记得几年前有辆破旧的冰激凌车常到这里来?两个本来闷闷不乐的男孩一下就变得神采飞扬。对关于“猛舔”和车上冰激凌的记忆,突然间源源涌现。
  我驾车离去时,忆起当年曾如何从那辆货车的车窗伸出手去撒下碎冰,让孩子在暑天尝尝雪花的滋味。这时虽是寒冬,但“猛舔”已经再度为这山区和我——带回了一点欢愉,一些一闪而逝的美好记忆。
  (陈小美摘自《海外星云》2002年第2期)
(作者:艾迪·巴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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