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言

　　再有几分钟就是凌晨5点了。此刻，天气很冷，窗外仍是夜色沉沉，漆黑一片，四周寂静无声。教堂里，昏黄的烛光闪闪烁烁、摇摇曳曳，它的阴影也随之摇摆不定，一会儿投到了圆形的拱门上，一会儿又投到了石头地板上。偶然地，借了那倏忽跳动的烛光的照耀，还能隐约地分辨出那落满灰尘的玻璃窗的斑斓色彩。此时此刻，天气很冷，周遭一片寂静。教堂里只有他—本教区的一位年长的神父在踱来踱去，那缓慢的踱步声在这寂静的氛围中也越发显得响亮起来。
　　他已经检查过整个教堂了—通常，每天在教区居民到教堂做第一次弥撒之前，他都要对整个教堂进行一次例行检查。今天当然也不例外。当看到在午夜弥撒过后，教堂的走廊和靠背长椅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而那些被遗失的手袋、祈祷书还有手套都已被收集到一起并被送到了教区长的住处时，他感到很满意。
　　然后，他向圣器收藏室走去。在经过基督诞生塑像时，他停了下来，他想为基督幼年像作圣诞祈祷。在那小小的、却颇具现实主义风格的模型舞台上，那神圣的场景正在上演:通过那扇敞开的门，你能看到午夜的晴空和指引牧羊人回到马厩里的星星。事实上，那些牧羊人正怀着虔诚的心情走进马厩。马厩里饲养着牲畜。圣母一家正站在马厩中央，低着头注视着马槽。
　　神父也往前靠了靠，并弯下腰，注视着马槽。不料，神父不看则已，一看却猛地皱起了眉头，同时“啊”地惊叫了一声，叫声在这寂静的教堂里回荡着。他发现马槽竟然是空的!圣子基督—那个代表幼年救世主的小塑像不见了!
　　顿时，神父心急如焚，忧心忡忡。他开始沿着马槽的四周寻找，接着又弯着腰，把教堂里的走廊全部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遍。结果还是没有找到。于是，他把教堂的司事、牧师助理以及所有教区的神父都请来了，询问他们是否看到了圣子塑像，并请他们帮助分析一下圣子塑像究竟会到哪里去呢?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表示看见过圣子塑像，也没有一个人能够作出合理的解释。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讨论之后，最终，他们只能伤心地彼此相视着摇摇头，不得不接受了他们一直在回避的事实—圣子塑像被人偷走了。
　　终于，教堂又迎来了第一批做弥撒的教徒。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神父用严肃的语气把圣子塑像被盗的事实告诉了教徒们。他说:“我真的没想到，在我们的教区里，竟然会发生这种令人震惊的亵渎圣物的事件，这是可怕的犯罪，我感到非常愤怒。”他情绪激动，语气非常严厉，声音也因为愤怒而变得颤抖。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目光扫视着所有教徒，好像是在探索每个男人和女人的心灵深处。此时的教堂里，鸦雀无声，安静极了。“圣子塑像，”他继续说道，“必须要在这个圣诞节到来之前回到马槽里!”说完，他走下布道坛，大步向外走去。
　　接下来，在以后的每一次弥撒中，神父都会郑重地重复上述的誓言。尽管如此，却没有任何作用—马槽里仍是空空如也。
　　转眼，圣诞节到了。黄昏时分，一筹莫展、束手无策的神父脸色苍白、心情沉重地沿着他所辖教区内一条寒冷的街道无精打采地漫步着。他仍旧在苦思冥想着圣子的去向。
　　走着走着，他突然看见前面有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那是他所有教徒中年龄最小的，名叫约翰尼·穆兰内。此刻，他正举步维艰地走在人行道上，紧紧地裹着破旧而寒酸衣服的瘦小身子在圣诞节的寒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虽然如此，他的神态和举动却显得很骄傲，因为在他的身后，他正拉着一辆颜色鲜红的四轮儿童玩具马车，那显然是他的家人刚买给他的圣诞礼物。
　　看着小约翰尼·穆兰内和他的新玩具车，神父被深深地感动了，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约翰尼·穆兰内一家生活相当贫苦，能够为孩子买这样一个玩具作为圣诞礼物，那意味着他的家庭平日里得怎样地节衣缩食，而家里的人又得做出多大的牺牲呀!想到这儿，神父顿时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感到仿佛又找回了对人类本性的信任。于是，他加快脚步，追上了小男孩，想对他说句“圣诞快乐”，并想满怀惊奇地对他的玩具马车大加赞美一番。可是，就在他走近约翰尼的时候，这一善意的想法却突然被打消了，因为他发现马车里不是空的—而是装着他苦苦寻觅多时的圣子塑像!尽管塑像用毛毯包裹着，却并没有被完全包住。
　　神父气极了，他没有想到约翰尼小小年纪竟然敢偷走圣子塑像!他厉声喝住了约翰尼，严厉地审问他。约翰尼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对他的行为当然供认不讳。但是可能由于年龄太小的缘故，他显然还不知道偷窃是一种罪过，更不知道偷窃教堂里的圣像是一种更加严重的罪行。于是，神父用清晰而又响亮的语调向约翰尼阐明了这一点。
　　约翰尼站在那里，抬起头，仰着脸看着神父，那双看起来是那么清澈而又无邪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那一定是忏悔的泪水!”神父很为自己的训斥使约翰尼明白自己所犯的罪过而感到满意。
　　“可是，神父，”当神父终于结束了他那冗长而又严厉的批评之后，约翰尼呜咽道,“我没有偷那个圣子塑像，事情根本不是您说的那样!”他咽了一口口水，想以此来抑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但是那泪水仿佛不听话似的，仍旧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扑簌蔌地滑落下来。“事情是这样的，”约翰尼继续说，“我一直都希望能够得到一个红色的四轮马车作为圣诞礼物，但是我们家太穷了，买不起，所以我一直都没能得到。今年圣诞节前，我向圣子塑像祈祷，并向他许下诺言，说今年我要是能得到一辆红色的四轮马车，就第一个带他坐着车出来兜风。”
　　(李炜、覃黄英摘自2001年12月13日《青年参考》)
（作者：［美］佚　名　　李　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