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猎头与我倾谈的时候,她递过一张名片,上面写着:HeadHunting吨(猎头)送你进入事业的风光。
名片上面,卡通风格的背景图案是一条挂着双桨的船。如此风格独特的“包装”很是吸引入。刚出道,就狠摔了一下
猎头对于一般人可能算是比较新鲜的,前些天,一个大一的学生找到我。他说我先在你这儿挂个号,等我毕业了,你就把我猎走吧。
这个学生可以说是向我“预约”称心职业的最年轻者。他还说,现在竞争得很厉害,我是一只手捧着书本,另一只手抓着求职信息,不这么着根本不行呀。最后,他羡慕地说,你给那么多人才找到了好地方,自己的存折也写满了,这应该说是于人利益于己利益双丰收……
作为一个少有人知的特殊职业人,我经常能听到别人类似的评论。我苦笑着对他说,你只看到了其一,不知其二。
这个“其二”应从何说起呢?
可以说,我做猎头的起点还是比较高的。大学毕业后,我经常到人才、劳务市场跑,为了给自己谋求一份可心的工作,你必须要学会推销自己。大概是3个月后吧,一家人才市场的经理发来了传真,要我到那里面试。这个过程,比我想像的要复杂得多,但最意外的是,我被录用到这个市场做了受理员。
我的工作就是对各类人才做资格初审。那时候人才的供需双方刚刚联网,每天有大量的人才信息从手中过,首先要做好最初级的分析处理。这个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这种纷杂的工作能改变我的境遇。
就像许多初学者一样,我对这个岗位投入了一种激情,后来,因为那次刻骨铭心的创伤,我也反思过,激情有时会加速失误的发生。可是,我不后悔。
大概是做受理员的第二个月吧,一家食品公司的老板把我约出去“恳谈”。这个公司的经营规模虽然不小,但已经人不敷出了。老板调集了所有的资金,决定赌一次。资金一分为二,一是进料,二是要花大价钱引进配方师。因为这次投入是老板的背水一战,所以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必须秘密进行。
老板先是拍出了1万元酬金,告诉我说跟配方师签了合同,这钱就属于我了,我看着这钱,就答应为他全力猎取所需之人。在当时,我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一个陷阱就在前面。
15天,我苦撑着这段异常劳累的时间。通过索引,先归纳出9个具备基本条件的,与其说是一个一个地谈,不如说经历一个又一个的磨难。像食品公司老板需要的人,几乎都是私营企业的无形资产投资人,有的干脆自己当了老板。跟这样商业意识很强的人接触,其难度是难以预料的。
比较符合甲方要求的是一位食品发酵工程师。我找过他5次,最后一次,他好像被打动了,对我说,他已经对甲方进行了考察,若论发展前景,还是不错的。只是自己在现公司是合股经营,董事长已经放出话来,人可以走,但 是股份不能带走。
工程师的顾虑不言而喻。食品公司老板当即拍板:可以承担损失。
那天,我和工程师在茶艺馆谈合同的细节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工程师所在公司打来的,大致意思是:你用哪只手签的字,我们就要你的哪只手……
在当时,这个恐吓电话的确让我心悸,我的汗都下来了。等签了合同,我马上回到食品公司请老板审查。那时候,老板的原料已经进了车间,就等着配方师妙手点拨了。按照老板的想法,当天下午,我们和工程师正式签了工作合同。
工程师如愿拿到了在原公司的股份补偿。我也终于拿到了老板许诺的那l万元酬金。应该说,这笔钱对于当时的我的确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了。20天的磨难得到了高额回报,我兴奋得一夜没睡。
平静下来了,我若无其事地到人才市场上班。然而,这种平静的生活刚刚过了两个星期,就被难以预料的事情打乱了。
食品公司老板亲自向我发难——那个所谓的食品发酵工程师,不过是个善于巧妙包装的骗子。他哪里是什么配方师,在调料室胡乱调兑后,在没有进行品尝试验的情况下,就下令全线生产。等到“新产品”下了生产线,投人了巨大赌注的老板只看到了成垛的废品!
那个工程师悄然消失了。依照合同,我必须保证所猎人才符合要求,我自然成了这个骗局的被告人……经过退赔佣金和赔款,我欠下了巨额债务。
如此剧烈的反差,还不到3个月的时间。
在这个残酷的游戏中,我是最大的输家。真做了“美丽的硕鼠”
因为发生了这件事,我不得不离开了人才市场。到哪里去呢?我也不知道。有一段时间,我在两家职业介绍所打工,没事的时候,我还是尝试着做猎头。为什么那次深刻的教训对于我仅仅是一种教训,而不至于让我退出?
我一直觉得: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人,一个想要成功的人,你必须时刻保持一种状态,一旦机会降临了,你在第一时间就要全力出击。
在一次同学聚会上,一个与这个聚会毫不相干的猎头找到我,让我加盟他的“人才管理咨询公司”。一个猎人的人,被别人猎走了。
可以说,这个公司尽管规模很小,但还算比较正规的,甚至可以说具有一定的档次。所经手的人才,一般都是硕士学位或是高级职称。公司一共有两个经办人(猎头),彼此之间的信息,乃至与经理的纵向信息是严格保密的。 开始的时候,我对这种极端的信息封锁极不适应——猎头的工作靠的就是信息。一个多月了,我在这个公司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后来,经理和我谈了一次。
他把我叫到窗前,指着街上的车流说,当猎头,你就要眼睛向外,去捕捉你需要的东西……原来我没有这样做,公司刚创立的时候,我们信奉的是信息资源共享,以为这样可以增加“吞吐量”。可后来呢?先后有3个猎头在玩儿命地吞噬信息后,居然都是选择了不辞而别,扯旗单干了。
我终于明白了经理的苦衷。他这样做的效率可能不高,但这是权宜之计中的自我保护。
从此,我开始了真正的独来独往的闯荡。
不久,我接到了一宗委托——一家新改制的大公司委托寻找一位有高级评估师证书的项目经理。对房地产行业,我本来是不熟悉的。可是,一个猎头永远不能对一个新行业感到力不从心。通过大量的线索,再加上朋友们的关系,我终于认识了这位佟先生。
然而,这种接触仅仅是一种“单相思式的想当然”,虽然我比较热衷于佟先生的条件,可是他一直没有给我机会进行深入的接触,每次我都是热情地打招呼,他只是谦恭地一笑置之。根据经验,我决定采取进攻了。
那是去年初夏的一个星期六,我通过佟先生的朋友知道他的生日——我知道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涉及了对方的“隐私”,但是这绝非恶意。傍晚6点吧,我让花房的礼宾小姐把恭贺生日的鲜花送到了他的停车场。当然,这只是第一步。
几天后,我再次出现在佟先生的面前。这是一次工地管理方面的经验交流会,我把他堵在了会议厅前的走廊里。也许是几天前的鲜花起了作用,佟先生的笑意有了一点友善。我连忙请他到商务中心的咖啡厅。 聊天中,我知道了佟先生毕业于名牌大学的工民建专业,有近20年的施工管理资历。风风雨雨步入了中年的佟先生,他当然懂得我的真正意图。 他坦率地告诉我,每月8000元的高薪的确是一种诱惑,我也不难想像如果到了那边,自己的价值或许能得到实质性的发挥……但是,这非常困难,我的老总不会同意的,多年来他一直提携我,甚至启用奖励基金帮我买了房子……现在考虑走人,怎么能说是适宜的?请原谅,我这个人可能不那么“时尚”。
尽管我预料得到,这次谈判一定是艰苦的,然而还是没想到佟先生居然有那么多的理由固守原地。
这个时候我如果退缩了,我也有我的理由,但是,你除非不做猎头了。
我干脆找佟先生的老总摊牌。没想到这个老总还是接纳我的。在他的办公室,他亲自为我端上柠檬茶,紧接着打开了公司组织机构流程图。他问我,你知道我的用意吗?
我说,具体的说不好,不过,我可以肯定您要向我谈条件。
我的直率令这位老总非常欣悦,他说,我愿意和你这样精明的人共事——尽管你直接动摇了我的管理精英。
这位老总提出的惟一条件极其难办,他要我猎取一位具有审计经验的财务总管,这个人报到之时,就是佟先生高就之际。
在这里,我不再赘述这个过程了。在不久后的签字仪式上,我曾经试探着问起这位老总为何放弃了佟先生。老总反问我,佟先生实际上已经萌发了去意,我用所谓的友情封杀了他的一条路,我能不担心今后的合作吗?
这是一种看似草率实则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权宜之计。在以后的猎取过程中,我又遇到了两次类似的情况,只不过有的当事人吵翻了——这当然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后来又见过那位财务总管的老上级,这个人年龄不大但城府很深,他要过我的一张名片,在“猎头”下面加上“注释”:挖墙角——美丽的硕鼠。
他跟我说,这样对你的解释才全面。
我呢,只是莞尔一笑。这样的心态我领略过许多次了。有些人跳槽就像换一件衣服那么简单——虽然我不推崇这种草率,但是,把一个人才送进他所希望的绿地,“美丽的硕鼠”就算是一种别称吧。
终子做了老板
在当时,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拥有自己的猎头公司。
生活就是这样,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有时会有意料之外的惊喜叩开你的门。
由于公司经理的家庭发生了变故,他很突然地宣布解散公司,到外地去生活。当时,公司3名员工都在他的办公室。经理情绪低沉地把自己对事业的感怀讲完了,最后说,我们吃晚餐吧。
就在这时,我突然说,为什么要吃最后的晚餐?我扛着公司!
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我。我大概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我承认自己的想法没有深思熟虑,但我是认真的。 ,
真的没想到,机会就这样来了。只用了一天,经理和我谈妥了股权问题,经过资产评估所对公司的评估,我应该付给经理6.5万元,而后,我就成为了公司的控股人。
那几天,我的情绪极其高涨——拥有一家自己的公司,虽然并非高不可攀,但的确是许多人的梦想。好在筹集这笔款子比我预想的要顺利一些,3天以后,我回到了公司。
没料到,那两个咨询员(猎头)居然双双选择了不辞而别,只在录音电话里留下了“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一类的客套话。我呆呆地坐下了,一坐就是一小时。说真的,我一点也不怨她们,一个没有什么经验和活动能力的人,要向人家去解释“我一定能将公司做好”,人家会听吗?
无论如何,这个公司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我开始寻找能够加盟的员工。一个月间,我看了15份简历,同6位要做咨询员的年轻人谈过,然而条件相距甚远。
就在我有些灰心的时候,景阳适时地出现了。
我一直认为,我和景阳的相识乃至合作是有些戏剧性的,就像某个影视剧的片段。他的学历和谈吐应该说是非常优秀的,所以我们很快就进入到合作阶段。
由于景阳的努力,公司很快就有了利润。他的经历可以说都是“点状”的:从走出大学校门那天,换了12家工作单位,干过化妆晶推销员,做过企业策划主管,还主持过报社的外地记者站,特别对汀比较精通,可谓是阅历深厚,这种多行业、多门类业务的涉猎,对于猎头就是一种财富。
我们这种组合绝对是让人羡慕的,在新公司的利润额上了2万元后,我们到餐厅去畅想未来。一个有激情、有酒的畅想过程,令人很是心醉。景阳攥着我的手说,让我们一起发誓:等公司以后上市了,才是我们的境界。
当我的日历翻到这一页的时候,有不少朋友觉得我该恋爱了。
不算精彩的爱情 生活中,有时有一种莫名其妙约定式在纠缠着你,比如说:事业与情感。如果你办公室的搭档有一位男性,而你处在未婚状态,就会有故事的下一页等着你们翻开,一看,也许精彩,也许无奈。
那,我和景阳的故事呢?
公司的运行是朝着我所希望的方向走的,有客户,有利润,这让我挺知足的。我和景阳的隔阂是在新公司变更四个月后开始的。
我承认,一个没有什么婚恋经验的女人,在爱情面前多少有些发傻。我们一起工作,一起吃饭,一起体味双方制造的幸福,几个月来,我觉得充实了许多。就在西双版纳的无名溪边,我们拥抱了!可是,景阳有他不满意的地方,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不希望我做他的老板。
又过了一段时间,景阳参加了一次行业人才接洽会,回来后跟我谈。他说了很多,就是觉得公司发展太慢了,比较“现实”的方法是要对一些注册人才进行包装。
早晨我来上班的时候,发现他趴在桌上睡着了。他忙了整夜,把策划方案交给了我。景阳开了一个玩笑:他把一位只有大专学历、两年成本会计经验的人,包装成了一位擅长资本运作的操盘手,而且还列举了能驾驭大资金运作的“实力”,仅是这个“操盘手”的“简历”和“业绩”浏览,景阳就打印了洋:洋5000字。
他认真地说,有了这些东西,就能提高人才的身价,更能使公司的佣金翻番。
我未假思索地说,这样做,公司离倒闭就不远了。
景阳无奈地笑了,说我真是小家子气。我一直觉得,依景阳的阅历和经验,他不太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但是,他还是犯了。
一家集团公司需要一位重量级的营销主管。景阳瞒着我一手策划。他秘密地和本不符合条件的乙方谈了两次,居然形成了默契。8天后,这位只做过一年口岸货物代理员的大专生,变成了具有丰富市场开拓经验的奇才。
景阳得意极了,把1.1万元的佣金支票在我面前抖着,说要为我洗脑。我正色要求他立即解除猎取合同,没想到,景阳愤愤地甩门而出。
实际上,这个营销主管只干了20天就被退了回来,按照猎取合同,我们公司要赔付用人单位相当于双倍的佣金,
景阳执意要离开公司,开始收拾自己简单的行李。他把这半年多来所有的剩余工资都拿了出来,一共是8000元钱,让我去堵那个窟窿。
他走的时候,我们之间居然没有一点别离的意思,甚至一点都不惆怅。只是互相看了一眼,就越走越远了。我突然哭了,问自己,你的爱情呢?一点都不爱吗?
我用了整整一个秋天来反思自己和景阳的故事,回忆我们制造的每一个细节。有过程,但没有感觉。也许,我们从来就没有真爱过,就是这样。
当你经历过什么,不要强加自己什么,如果这段经历只是一段淡而无味的人生片段,忘了它吧,你也许会轻松些。
现在公司新招了两个应届毕业生。每月交了房租、电话费,再加上办公易耗晶的支出,公司还能撑着,我觉得自己还是不错的。
街上的女人大都有一个手包,我的比她们的大,足有5斤重,那里面是笔记本电脑。天天在外面跑,皮肤有些粗了,从上个月开始,每周做一次皮肤护理,躺在美容院的时候,有一次居然睡着了。
当猎头,我不怕累。
(陈泉摘自《黄河黄土黄种人》
2002年第2期)
(作者:邢学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