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加拿大当“联防队员”

生活中的境遇,常常出人意外。我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居然会在加拿大的温哥华当“联防队员”。
  
  海伦建议我参加夜间巡逻
  
  2001年12月的一天,我和朋友海伦通电话,问:“你有没有热心的退休老外朋友, 我想练口语啊。”
  “那太简单了,”她的国语很标准,笑道,“报名参加巡逻嘛。”
  “巡逻?”我很惊讶,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和老外一起巡逻,边走边聊。”她说,“这是份义工。”海伦是沈阳人,新移民。她来加拿大前是英语翻译,现在温哥华片打东街士达孔拿社区警务中心工作,该中心是由士达孔拿区域安全协会和温哥华市警察局合办的。
  第二天,我来到片打东街的警务中心。海伦热情地迎上来,为我倒了杯茶,让我填了一份表格。然后,她接过表格看了看说:“警察局先要调查。没有犯罪记录的人,才能够参加巡逻。”
  “在外国参加街道巡逻,有意思!”我兴奋地说,“能够更好地读懂加拿大。”
  “参加巡逻的好处多着呢。参加巡逻的老外都是有身份的,都是成功人士。我在电视台兼职的一份工作,就是巡逻时认识的老外介绍的,要不,一个中国来的新移民能在电视台兼职?没门。”她快人快语地说:“噢,我告诉你,每一组巡逻人员都有一个头,叫联络员。你的联络员叫丽莎,加拿大人,是一家电影制片厂的工程师。我已把你的情况发电子邮件给了她,她说很欢迎你。”“谢谢你。”我说。
  两天后的下午,丽莎来电话了。她首先欢迎我加盟社区巡逻,然后通知我星期四晚上8点半在某街800号一家小店门前集合。她还热情地说:“希望早些见到你。”
  
  丽莎挥了挥手电筒
  
  那天晚上,我探头看看窗外,下着不大不小的雨。温哥华的冬天真讨厌,就像上海的黄梅雨季,几乎天天下雨。我再次查看一下地图,默记了路径,然后拿着有些破的伞就出门了。
  当我来到那家小店时,看看表,8点20分。这时,老外还没有到。我边等边寻思起来:“突然掉在老外群里,万一听不懂他们讲话,那可太尴尬了!”我有些“前怕”起来,甚至还有些懊悔,我这不是自找烦恼吗?
  正想着,稍远处有两个人影撑着伞朝小店走来。走到面前,才看清是两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她们正礼貌地冲我微笑着;其中一个问我是不是某某某,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和我握手:“我是丽莎,很高兴见到你。”她问我什么时候到加拿大的,对温哥华的印象如何,准备待多少时间等等。我听她的话有些吃力,她英语讲得太快。
  正说着话,有一群老外走来,总共有5个人。他们有的穿着雨衣,有的撑着伞,有的牵着狗。丽莎把我介绍给大家,他们一一和我握手。一个老外友善地提醒:“你的伞有些坏了。”我说:“昨天刚买的,才花了一元钱。这应了一句中国老话,‘便宜没好货’。”大家都笑了。
  “我们走吧。”丽莎挥了挥长长的手电筒,一束亮光迅速在夜空中晃了几圈。
  
  爱德华的纯正汉语让我大吃一惊
  
  大家默默地朝前走,认真地捕捉着街道两旁的动静。一块块草地,一幢幢房子,一辆辆汽车,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大多数住屋门口都亮着灯,加拿大人喜欢整夜地把灯开着,有警告窃贼“屋里有人,不得乱来”的意思。因为是圣诞前夕,有一些屋门前,已亮起各种各样的彩灯,一串串的,像珍珠撒在半空中,煞是好看。
  走了十来分钟,雨停了。我们收起伞,穿雨衣的放下帽子,两个一对,三个一群,大家边走边聊。
  “嚯,多漂亮啊!”有人赞叹道。
  果然,在一幢别墅前的草地上,布置着一头奔鹿、一匹骏马和一群孩子围着一位圣诞老人,都是用金黄色的灯组合装饰而成。
  大家都停下脚步,观赏着这璀璨的景致。
  “他家连续几年得奖,许多人老远地开车跑来参观呢。”有人说。
  大家赞美了一番,继续往前走。
  “巡逻,要注意些什么?”我问丽莎。
  她微笑着向我解释,巡逻也叫邻舍守望,就是住在同一地段的人联合起来,互相守望大家的物业和留意可疑的活动,防止在住宅范围内的罪案。
  “可疑活动指什么?”我又问。
  “陌生人东张西望,较长时间停留;车辆不停地慢慢盘旋;不熟识的人在停泊的车辆里面;有人挨家挨户地敲门。”丽莎说,“我们不应置身事外而期望警察来处理一切。”
  “这是一个好办法,”我说,“大家的安全要靠大家来维护。”
  有两个人,像是一男一女,又像是两个男人,搀着手亲热地走进一扇门。看到我疑惑的神情,长得高大的爱德华走到我旁边,给我解释道:“他们是同性恋者。这儿,温哥华同性恋者住得比较多,因为这儿的居民对他们一点都不歧视。”
  知道我从上海来,爱德华谈兴顿时浓了起来。他说在画报上看到过上海,那夜景很美。
  他突然用一口纯正的汉语问我:“你喜欢温哥华吗?”
  我大吃一惊,其他加拿大人也都十分惊讶。爱德华不无得意地笑出声来。
  “你会说中文?”我很惊讶,“发音很标准啊。”
  “二十多年前,我在哥伦比亚大学学的。当时要选学第二语言,我选了中文,老师是一个北京人,教武术的。可惜二十多年不用了,现在只能讲很简单的几句。”
  “你应该复习。我看不少加拿大人在学中文,你可以教他们中文。”我笑道。
  “对对,”他幽默地笑着说,“不过,要教中文,学生不肯来,我没有中国人的脸啊。”
  我笑了起来。见几个老外好奇而疑惑地看着我们,爱德华用英语重复了他的话,引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突然,有人“啊呀”一声。我急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人仰面跌倒在地。我立即蹲下身,把她扶起来。她就是在小店门口和丽莎一起来的那位女士。大家都关心地问她伤着了没有,她揩了揩身上的泥土,说:“不当心,滑了一跤。没事。”她对我笑道“谢谢你”,然后就继续照着电筒往前走,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其他老外也不再多问,继续往前走。
  
  突然发现了“敌情”
  
  走了一会儿,随行的狗猛地叫了起来,就听有人说:“注意,那是什么?”
  大家停住脚步,都往一旁看过来。原来,在一幢房子门口,堆放着沙发、床、茶几和电视机等,像一座小山。我从老外的眼睛里读到了他们的疑问:家具怎么会堆在门口?屋里为什么没有亮灯?是主人搬家还是小偷作案?
  一个老外走到门前摁门铃,没有人应答。
  这时,又下起雨来了。我们没有穿雨衣的都忙撑起伞来。大家轻声地议论着,丽莎拿出手机拨了号码,叽里咕噜地讲了一通话,然后就着手电筒光记着什么。我看着她刚收起笔,就听到那条狗汪汪汪地又叫了起来。我们一齐回过头去,就见一辆汽车缓缓在路旁停下,走下一个小伙子。他看到我们很惊讶。丽莎告诉他,我们是巡逻的,正帮忙看守着这一堆家具。
  “对不起,房子要出租,所以把这些家具送给朋友。”那人笑道,“家具搬出来,可朋友的车出了故障……”他连声说“谢谢”,就开门进去,门刚关上,屋里的灯亮了。
  于是,大家继续巡逻,边走边看,边走边谈笑着。
  当巡逻接近尾声时,见到一辆警车开过来。显然车上的警察看见了我们,车速明显慢下来;车窗摇下,探出一个警察的脑袋,他微笑着向我们挥手致意,我们也向他挥手。然后警车加快速度,迅速离去。
  “今天就到这里,”丽莎对大家说,又侧过头来对我说,“谢谢你。”
  其他老外都跟着说“谢谢你”。“别客气,下星期见。”我说。
  两个小时的巡逻就这样结束了。第二天下午,我收到电子邮件,是联络员丽莎向警务中心的报告。报告叙述了昨晚巡逻的情况,写了各人的表现,特别提到有一个中国人参加了巡逻,还列上了巡逻员的名单、联系电话和住址。看着报告,我想,加拿大人这个“邻舍守望”活动很好,既维护了社区的安全,弥补了警力的不足,同时又加强了邻舍之间的了解,他们平时接触的机会实在太少了。
  过了一星期,我又去巡逻了一次。那天,丽莎告诉我,圣诞节就要到了,巡逻暂停,恢复时另行通知。三个多星期后,我接到丽莎的电话,通知我巡逻。我告诉他,我已搬家了。
  她很客气地说:“真的?很好。”我说我已不方便再巡逻了,她说没有问题,还再三谢谢我,并希望我能去看她,她把她家的地址和电话告诉了我。
  时间一天天过去,但那街道,那房子,那加拿大人,那巡逻的情景,却是令人难忘,不时地在我眼前浮现……
  (刘敏摘自《上海滩》2002年第7期)
(作者:柯兆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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