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小剧场再次看孟京辉导演的话剧《恋爱的犀牛》,台上的总结说,A爱B,B爱C,C又爱D,而相爱的两个人,却注定要分离。
剧中“明明”与“马路”对于爱情近乎病症般的执著,在这个时代,几乎成为稀缺的花草。偶尔在阴暗角落里看到,你不会觉得珍惜,反而会对其不合时宜的绽放,生出怜悯与同情。
想起一个读博士的朋友,曾经痴情地爱过一个来自贫穷山区的女孩。我们都以为,凭借他自身的能力,毕业之后可以与女孩在这个城市里过上幸福的生活。他可以去一所大学做一名老师,而她,则可以在某个单位谋一份文员的工作。房子、车子与孩子,皆可以慢慢地来。
可是朋友的父亲却断然不同意他与女孩的结合。他带她回家,父亲拒绝与她见面,还对他谆谆教导:你一定要找一个对你的前程有切实帮助的女孩,要么她的工作与你相当,不相上下;要么,她的父母亲朋有显赫的权势,能够在事业上助你一臂之力。
朋友就在这样的引导下,与父母安排的一个家世优越的女孩见面,并很快地走在了一起。女孩的父母果然在他毕业的时候,帮他寻到了一个好的归宿。而之后的买房、结婚、评职称,他也一路走来,毫不费力。几年后我们再见,他俨然成了我们这一群人中最春风得意的一个。言谈举止里,全是上层人士的骄傲与自如。
有人在私下里问他,有没有想起过那个曾经与他爱得悱恻缠绵的女孩。他略略停顿,而后望向那不可知的远方,说,想又有什么用呢?生活不是谈恋爱,所谓的甜蜜,不过是瞬间的感觉,过去之后,照例要在俗世奔波劳碌。
对于一些人,爱情是一种疾病,类似于发烧,或者感冒,一旦患上,整个人便会失去了方向般头重脚轻,昏昏沉沉。而且,所有的器官都迟钝起来,你只能闻得到爱情的味道,哪怕是浅浅细细的一丝一缕。除此之外的一切味道、声音与色彩,皆视若无睹。
而对于另外一些人,爱情则是路边的一种可供欣赏的风景,任谁走过,都可以采摘下来,把玩一番,一旦到了要启程离开的时刻,则能够毫无牵挂地将之弃掉,去追寻前方更美的景致。
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那游客,不管怎样向往,终究还是在爱情的前方拐了个弯,绕到那条通达开阔的马路上去。而那通幽的小径,权且留给诗人们去吟唱吧,我们只需在洒满温暖阳光的落地窗前,读着诗人们用一颗备受爱情折磨的心写下的诗句。
恰是这样和暖的阳光,洁净的空气,明亮的书房,开阔的落地窗,飘逸的窗帘,可以远眺的阳台,舒适的藤椅,让我们终于可以闭上眼,想念那被我们丢落在开满鲜花的小径上的爱情。
而就在这样的时刻,我们突然发现,疾病一样的爱情,在这样拥挤热闹的生活里,已经晨露一样蒸发掉,再也没有了踪影。
我们成了彻底的、健康的俗世中人。
(郭 雄摘自《中国新闻周刊》2008年第39期,邹晓萍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