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小木屋,狗拉着爱情回了家

译/若 子
  四年前,在一次海上冲浪中,我深爱的妻子克莱尔永远地离开了我,从此我痛恨生活,因为它无情地埋葬了我最珍贵的东西。不久,我远离繁华的都市,在克莱尔溺水的那个海边的山崖上盖起了一间小木屋,带着我俩以前养的猎狗比福利开始了孤独的“隐士”生活。
  离群索居的时间久了,连比福利都沉静成了一只“隐居”的狗,周围的人都把我视为怪物,在他们看来,一个男人终日与一条狗为伍,要么是得了自闭症,要么愤世嫉俗,再不然就是脑子不大正常,所以没有人搭理我,惟一和我说话的是我的姐姐。她每次来小木屋都会苦口婆心地给我做工作;“老弟。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需要的是一个家,而不是一条狗!俗话说得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得赶快成个家!”而我的回答总是让她失望,于是她的结束语总是这么一句:“克莱尔四年前已经死了,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一个晴朗的周末,姐姐又带着她的几个调皮的孩子来到我的家里做客。我给了孩子们一些零钱,他们就兴冲冲地带着比福利到海滩边的商店买冰激凌去了。
  我正和姐姐谈话,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是姐姐的女儿——刚才抢着牵狗的杰西卡听得出来,她声音里充满了惊恐。我和姐姐迅速交换了眼神,几乎同时向外面冲去。只用了十秒钟,我冲到杰西卡身边,她一下扑到我的怀里,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仿佛溺水了一般,气喘吁吁地说:“马龙舅舅,快,快……比福利拖走了别人的宝宝!”
  “什么?!”我大吃一惊,抬头一看,只见冰激凌店前挤满了人、一辆警车停在人群外面。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好像是个警察头头,他在那儿指着山崖,大声嚷嚷。于是就有几个人朝山崖的路跑去。
  这时,我注意到了一个年轻女人,她长得高高的,身材苗条极了,穿着一套简约的短裙,外面罩了件风衣,显得随意而雅致。就是头发有些凌乱。她把乱了的发丝往脑后一抿,头发就整整齐齐了。她这一动作充满了女性的温柔,让我的心突然怦怦跳了起来,这是克莱尔才有的习惯动作啊,我对她油然生出几许好感。可是她满脸惊慌,好像是想去和那群人一起冲上通向山崖的路,但警察不同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从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里,我得知我的爱犬竟然拖走了这位女士的宝宝!我困惑了:以我对比福利的了解,这样的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虽说比福利是一只身材魁梧的猎狗,但自从和我一起隐居以后,几乎成了“草食”动物,它性格温和,一天到晚都傻呵呵地保持安静,它从没有欺负过任何人和小动物,就连和别的狗抢骨头都不会。只有周围没人时,我给它把羊肉切成一条一条的,它才会害羞地吃几口。我一直觉得它是我的兄弟,因为它的性格太像我了。此刻我猜想:“一定是这个年轻妈妈在编故事。”
  然而,不管我如何解释,这个女士坚持说自己亲眼看到比福利连车带人把她的孩子拖走了,而我的几个侄子侄女则一口咬定:他们买冰激凌时确实把比福利拴牢了。起初他们本想把比福利拴在商店柜台的柱子上,但因为这个站在柜台边靠着柱子吃冰激凌的女士看上去很古怪,她的表情难受极了,似乎她准备大哭一场。于足孩子们不敢去打扰她的“雅兴”,就把狗链拴在婴儿车的车把上,然后去买冰激凌。孩子们说:“她吃着冰激凌,仿佛吃了一个世纪。我们很害怕,只好把比福利拴在婴儿车上再去买冰激凌,而她一点也没有注意到。等我们听到有人叫才回过头来,发现比福利拖着婴儿车狂奔而去,追也来不及了。”
  我明白了,问题就出在这里。比福利想走动,却带动了婴儿车,于是周围的人以为它要偷婴儿,就追赶它。谁知,他们一追,胆小的比福利受了惊,疯狂地跑了起来,也就带走了罂儿车。
  我的眼睛又碰到门6位女士的目光,那双绿色的眼睛宛如一汪秋水,却盛满了恐惧和无助。不知为什么,那种眼神让我的心隐隐作痛:这都是因为我的比福利,我要拯救她的宝贝!
  “别担心,比福利可温驯了,就像一只玩具狗。”我试图用最具安抚力的声音温柔地对她说。“但是……我的宝宝才15个月,我给他一支冰激凌,然后……”她犹豫道。我看着她的眼睛,她想躲开,可我用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希望能用坚定温和的目光平息她眼中的慌乱和惊恐。无论别人怎么想,我都希望她相信我的话。“它是只金色的猎犬,从来没伤害过任何人,胆小得只敢跟着我和小孩子。我发誓,它对您的宝宝做的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舔舔他的脸蛋了,”我又低声而坚定地重复道,“真的,我发誓。”
  她眼中的恐惧消失了一点点。我问她:“当时你没有看到我侄女把狗拴到了车上吗?”
  她凄然地摇了摇头,说:“不,没有,婴儿车上有个遮阳篷,我站在另一边,看不到里面的宝宝。他们可能是在我看海的时候把狗拴上的。”
  看海?这个词陡然在我心中顿住,我想起了一年多前的一条头版新闻。我认真地凝视着她,骨感的脸颊,光滑的金发,无可挑剔的眼睛——是了,就是18个月前在报纸上看到的那条新闻,本地的一位船长罹难,留下一位怀孕的寡妇,而她正是照片上那个失去丈夫的女人。
  “可是它会把婴儿车推翻的,”她忐忑不安地小声嘀咕着,声音再次混杂着恐惧的哭泣声,“它会把宝宝当洋娃娃拖来拖去,宝宝会被弄死的……”我回过神来,发现此时第二队人马电出发了,从山崖背后的路上去。他们荷着枪,那意思是无论宝宝是活是死,都要给比福利吃枪子儿!我可不能让他们伤害我的“宝宝”,我急忙说:“我知道比福利跑到哪里去了,它一定是受了惊吓,顺着山崖左边的路跑回家了。”警官一听,很干脆地说:“那好,我们再派一支队伍,走那条路。”我急忙警告说,如果人多,它会再次受惊吓,会跑得更快,那孩子就更危险了,然后就自告奋勇:“我一个人去比较好。”
  “我也去。”那女人拉着我的衣袖,刚才她眼睛里的恐惧一下变成了坚定和勇敢。我内心有些震颤,难道这就是母爱的力量?突然之间,大家的好心和无畏精神都上来了,一个个争着要去。我赶紧说:“不,不,你们留在这里,万一比福利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它只是躲在附近,呆会儿又回来了呢?”还好,他们听了我的话,把这个机会让给了我。
  于是,我和年轻的母亲开始向山崖左边的小路跑去。互通了姓名后,我才知道她叫珍妮。沉默地赶了一会儿路后,她突然问我:“你是克莱尔的丈夫吧?”我大吃一惊:她怎么会知道?
  我和克莱尔是同学。听说她死后,丈夫为她把家搬到海边了。“家?”那个词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而你也没了家?”我反问。她对我的洞察力报以同样的惊奇,“我丈夫18个月前死了,”接着,一对绿眸闪烁了一下,她又问道:“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
  “我没有想过。”我知道她想问难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再结婚。
  “可你为什么不把这些痛苦收藏进记忆呢?你瞧,大海夺走了我的亲人,但生活却回赠f我一个町爱的儿子。生活在夺走我们最宝贵的东西时,其实又补偿了我们新的宝贝。”我沉默了。
  这时,我们已经绕上了山崖左侧的小道,这条路直接通到我家,路面虽然不差,却有五六个拐弯,每个拐弯处都突兀着岩石。如果狗链被岩石绊住,比福利就会停下脚步。所以在每一个拐弯的地方,我都希望看到比福利的身影。可直到过了第四个拐弯,依然不见狗和孩子的踪影。我突然焦急起来:或许是我把路线弄错了?又跑了几百米,还是没有结果,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不了解自己的狗;比福利长得很壮,如果食物不足,也难保不会……
  不久,就要到最后一个拐弯处了,而我家就在拐弯的背后。我突然感到自己对这个孩子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感谢上帝,一拐弯,我就看到了比福利和童车。“宝宝!”珍妮大喊着向童车奔去,声音里夹杂着呜咽和啜泣。
  那是怎样一幅令人兴奋而感动的画面啊!宝贝还躺在车里,—点都没有受到惊吓:他在咧着嘴笑!一只胖嘟嘟的小手伸了出来,抓住比福利的毛茸茸的尾巴,仿佛小尾巴给了他生命的力量。当珍妮跑到童车旁时,宝宝看着妈妈的脸,笑得更开心了。比福利蹲在一旁,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津津有味地舔着宝宝手里的冰激凌,然后又舔了一口宝宝的脸,宝宝开心地咯咯笑了起来。
  珍妮想把孩子抱起来,可抱不起来,因为婴儿的手紧紧地拽着比福利的尾巴,比福利又舔了一口冰激凌。它的行为再次证明它没有伤害宝宝的意图。它那宽厚的狗式微笑,说明我们两个成年人完全是多虑了。最终还是我把宝宝抱了起来。
  “一定是宝宝抓住了比福利的尾巴,它才猛跑的。”珍妮颇带歉意地说。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我发觉有一种力量,能融化任何坚冰一样的心,那便是爱。我一屁股坐了下来,伸开双臂,左臂抱着比福利,右手自然地搂住了珍妮和宝宝。“也许比福利是想告诉我,我家里需要一只狗。”珍妮深有感触地说。
  “或者,它是要告诉我,我姐姐的话并没有错。”
  “什么话?”“我需要一个家。”
  (刘清华摘自《知音·海外版》2001年第4期)
(作者:[英]马龙·莱若克司)

青年文摘相关文章
青年文摘推荐文章
青年文摘热门文章

乐清上班族_微信公众号

乐音清和_微信公众号

有声杂志_微信公众号

网站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