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裙子

尼克是个好逸恶劳的青年，因为偷盗，被判了四年刑，从此他便过起了监狱生活，狱警们常常是一大早就把他们带到采石场，于的是重活，累得像牛马，还饿着肚子，晚上住的是一个矮小的牢房。他无法忍耐，今天早晨六点，他终于从劳动的地方逃了出来……
　　现在，尼克正躺在一棵茂密的橡树下休息，他满头是汗，囚服裹在腰里，黏糊糊的。他躺了好几分钟，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他坐起了身，背靠着树干，用袖子擦去了流到眼睛里的汗水，然后再次眯起眼睛，想判断太阳的位置，但是，透过密密的枝叶，只能看到一片片的蓝天……
　　尼克叹了口气，他知道目前的处境极为凶险：监狱方面一定已在各处设立了哨卡，而且警卫们很快就会搜索到这里来，一旦抓住了他，他的刑期又会延长五年。
　　就在尼克起身准备转移的时候，不远处的荆棘一动，“蟋蟋蹿蹿”一阵响，突然，从那。里走出了一个人……
　　尼克魂飞魄散，但细细一看，却见那是一个女孩，不超过十七岁，她穿着蓝色牛仔裤和短衬衫，站在二十英尺之外，眼中没有恐惧和不安，很镇定地看着尼克。
　　尼克抬起头打量着女孩，他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吓着对方，要不，她尖叫着逃出树林，别人还以为他对姑娘做了什么非礼的事呢。正当尼克在考虑如何开口时。那女孩先说话了：“你一定就是那个逃犯，爸爸打电话回来，说有个犯人逃走了，让妈妈和我留在家里，不要到外面来。”
　　尼克眨眨眼睛，舐舐嘴唇：“你好像没有听你爸爸的话嘛，小姐，你和一个逃犯在一起，不怕吗?”女孩挺认真地说：“没什么可怕的，你的样子并不吓人，如果你洗个澡，换件衣服，就和普通人一样了。”
　　“谢谢。”尼克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估计着自己能用多快的速度跑到女孩的身边，然后抓住她用她做人质，这样，即使监狱的警卫们追上来也不敢轻举妄动，说不定还会乖乖地听命于他。
　　尼克正想动作，那女孩却提出了一个令他十分感兴趣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找个地方先躲一下?”
　　“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呀!”
　　女孩折下一枝野花，开始一瓣一瓣地扯下花叶，她哼着歌，并不看尼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知道一个地方，一个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藏身之处，十分安全，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在那里躲一辈子。”
　　两人都不说话了。尼克打量着这女孩，不知道怎么做比较好，是拿她当人质呢，还是让她帮助他?尼克相信那女孩愿意帮助自己，否则她不会提到那个藏身之处。
　　尼克决定让那女孩帮忙，女孩便领着他走上了一条通往沼泽深处的小路，走着走着，来到一条河边，女孩弯下腰，脱掉鞋子，下了河走了一会儿，又上岸走到一块草地上，在—上面擦干脚，坐下来穿鞋。尼克在她身边的草地上坐下，倒出鞋里的水，问：“你为什么不听你爸爸的话，硬是不留在家里呢?” “因为他是个最固执的人。” “他在什么事上固执呢?” 女孩满腹委屈地说：“什么事上都固执！比如，镇上的服装店里有一条黄裙子，非常漂亮，售价五十元，我爸爸说太贵了，不愿给我买。”女孩边说边走，又踏上了一条小路，这路曲曲折折，但越走越宽，不久便来到一块空地上，女孩停住脚步，用手一指：“喏，就是这儿。”
　　尼克看看眼前这片空地，皱起眉头问：“这儿?我就躲在这块空地上?”女孩得意地一笑，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到空地中间，跪下，扒开几块厚厚的青苔和一些松散的泥土，露出了一道活门。尼克走过去，好奇地看着那个活门：它是用木头做的，很厚，挺重的，门旁边有厚重的铁门栓，门栓如果插到旁边的一个水泥凹处，这门就无法打开了。尼克探头过去，看到了下面的黑洞。
　　“这里过去或许是藏赃物的地窖，也有可能是有钱人的避难所。”女孩告诉尼克，同时骄傲地补充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女孩沿着一架长满青苔的木梯走了下去，她走到黑暗之中，见尼克还在洞口张望，就不耐烦地说：“嘿，下来啊！”
　　尼克听到女孩这种盛气凌人的吆喝十分恼火，四年来，他一直被人这么呼来唤去，他已经受够了。他轻轻地骂了一声，伸出一只脚，先踏在梯子上端的木板上，试试牢不牢，见梯子仍然很稳，就放心地走了下去。他到洞底时，火光一闪，原来女孩划火柴点着了存放在这里的蜡烛……
　　借着蜡烛光，尼克仔细地查看了地窖。它很小，很干燥。比上面的沼泽凉快；他用手摸摸墙壁，惊讶地发现那墙非常坚固。
　　女孩告诉尼克：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在这里住上三四天，等监狱警卫认为他已经逃走了，停止搜索后，他就可以溜到铁路边，搭车离开。她可以每天送来一加仑水，带些三明治，以及其他一些需要的东西。
　　尼克斜倚在墙上，借着烛光，怀疑地看着女孩：现在的人不会随便帮助别人的，除非有理由，可女孩这样帮他有什么理由呢?就在女孩缓步向木梯走去时，尼克挡住了她的去路：“我没有理由相信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天哪!”女孩气愤地叫起来，“我发现你在沼泽里，累得半死，我好心带你到这个安全的藏身之处。你却这样怀疑我！”
　　尼克阴冷的目光逼视着女孩，话说得平静，却是杀气腾腾：“你现在可以跑回镇上告发我……”这话是在试探：女孩听了这话后只要露出一丝惊慌，说话只要有一点破绽，尼克就会扑上前去，扼住她的咽喉，这又黑又小的地窖，便是她的葬身之处!
　　女孩不慌不忙地说：“要是告发你的话，你刚才在林子里躺着时，我就可以去告发了，还会这么费事地带你来这儿吗?”说着，女孩坐在地上委屈地哭了起来。
　　尼克有点不知所措，他考虑着眼前的处境：外面，狱警们在追捕他，而这地窖，确是个不错的休息之处，她每天还会送来食物和水……想到这些，尼克让开了木梯，摆了摆手，说：“你上去吧，我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别哭了。”
　　女孩抽泣了几声，站起来，问道：“你的话当真?你不准备伤害我了?” “是的，我不伤害你。” 女孩一步一步爬上木梯，到了地面，紧接着她便抬起了那沉重的木门，准备盖上……就在这时，女孩突然停住了手，对着地窖里的尼克说：“顺便告诉你，你记不记得我说过的黄裙子，我爸爸不肯给我买的那条，五十元钱的那条?”
　　尼克抬着头，眯起眼睛说：“记得，怎么啦?”
　　女孩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是尼克见过的最邪恶的微笑，那女孩笑过之后，得意洋洋地说：“啊，我差点忘了告诉你，警方的悬赏是这样的：逮到逃犯赏五十元，提供线索而逮到逃犯，只给二十五元…”那条黄裙子要价五十元，我想它都快想疯了……
　　尼克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砰”地一声，门被盖上了，接着，他又听到了门栓插上的声音，他知道，自己已成了囚犯……
　　(刘述娟摘自《故事会》2000年第7期)
（作者：乔　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