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越来越长不大吗

  公元前300多年,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二十几岁就从欧洲打到印度,成了世界之君;19世纪末出生于美国的穷小子卡耐基,13岁开始打工,20岁就管理着世界上最复杂的工业系统——宾夕法尼亚西部铁路……在历史上,不少人年纪轻轻就已经开始创立自己的事业,其中有一部分人对社会的变革贡献了巨大的力量。
  然而,这样的传奇在今天越来越不容易看到了。在美国,许多大学生毕业时连助学贷款都没还清,根本谈不上自立;在中国,根据2005年的一次对7个城市2000多名60岁以上老人的调查,超过91%的受访者仍然在资助子女……人类变得越来越弱了吗?
  遍布全球的“啃老族”
  在我们的印象中,发达国家的父母对孩子是非常冷酷无情的:孩子长到18岁就被扫地出门,家长一分钱不给。但是,如今美国人的家庭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民意调查显示,大学毕业之后的几年内,孩子找父母要钱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成人期到26岁左右才真正开始。另外,一向认为“勤劳是国民义务”的日本人中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啃老族”。2004年,日本15岁至34岁的“啃老族”人数达到75万,这一数字是10年前的10倍。进入21世纪以来,在经济高增长或生活水平高的国家和地区,18岁到25岁的年轻人越来越无力负担成人的责任。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
  或许有人会认为,这一代人生活条件太优越了,所以缺乏奋斗精神,迟迟不能“断奶”。然而,这种解释实际上是经不起推敲的。今天的年轻人在成长过程中付出的努力、投入的教育成本,在很多方面要远远超过他们的父辈,之所以迟迟不能独立,还得从经济学的角度找原因。
  高不成低不就的时代
  经济学家发现,在二战过后的30年里,高收入和低收入阶层的收入增长率都差不多,每年在3%以下。但是,近30年高收入者的收入却越来越高。比方说,美国大企业的CEO,如今的薪资是普通工人的500倍,而在20世纪70年代则只有42倍。为什么会出现这一变化?
  美国自南北战争后崛起,后来成为世界第一经济大国,优势在于大规模的制造业。20世纪50年代,美国货畅销世界,当地工厂需要大量的产业工人。那时的高中生一毕业,就有工厂的工作等着他们,而且由于福利待遇优厚,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足以养活一家人。但是自20世纪60年代以后,由于本土制造业的成本上升,企业纷纷迁出美国,寻找更廉价的劳动力,结果本土制造业的工作机会越来越少。
  与此同时,企业不可避免地加入了全球性的竞争。一家轮胎公司,以前只要在某一个州内称雄就能生存下来;可现在,它要么跻身全世界效率最高的生产商行列,要么倒闭——没有中间状态。和过去相比,市场范围宽广得多,竞争激烈得多,领导者决策能力的细微差异,足以导致企业收入上的巨大差异。因此,CEO的重要性增加了,其薪资自然也就大幅度增长了。
  事实上不但工人的职位缩水、福利降低,就连那些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也一样被历史车轮无情碾压。以美国税务咨询业为例,在20世纪70年代,该行业几乎完全由本地会计控制。但是,随着技术进步,全国渐渐出现了许多税务咨询公司,大部分退税工作由少数专家指导就能完成,这些公司取代了本地会计。而现在,人们更是开始依靠电脑软件指导自己完成退税工作,一旦最优秀的税务软件写完程序代码,软件公司就能以接近于零的边际成本生产软件副本,从而有效地排挤竞争者。
  面对这样的局势,美国人明白了:将来一切竞争都是全球性、高端化的。不仅当工人已经没有任何前途,甚至某些技术类的工作也没什么前途。于是,创造力、领导才能、艺术修养等综合素质,成了他们培养孩子的方向。孩子们上大学、当精英的意愿也要远远高于父辈。
  但是,像企业总裁、工程师、律师、医生、明星之类的“精英职位”数量很少而且竞争异常激烈,常常一个职位有几十个人竞争。
  全球化和高科技这两大巨兽吞噬了大量低端职业,却没有给后来者留下足够多的高端职业,只给他们留下了高等教育的文凭和怀才不遇的苦闷。他们一方面无法从事自己心仪的职业,另一方面也很难接受超市售货员、餐馆服务员等低端工作。这样一来,也就只能落得个“啃老”的尴尬境地。
  孩子成了投资品
  推迟年轻人成熟期的另一大因素,同样是经济方面的问题——教育成本。在人类社会还没有被商品经济大规模渗透的时候,养孩子的花费微乎其微。但是现在,家庭养育孩子就像国家养活军队那样耗资巨大。指望孩子白手起家,已经不现实了。
  卡耐基如果活在今天,还从当童工起家,他绝对不会获得当年那样的成功——教育关过不了,他根本进不了高层次的竞争,人家一看履历就不要他。《财富》杂志收集了近1.5万份企业CEO的调查问卷,结果显示,93%的CEO是大学毕业生。培养这些精英最多的是7所名校,如哈佛、耶鲁等。而根据我国前不久公布的数据,北大、浙大等名校毕业的亿万富翁最多。
  正是由于高等教育存在着巨大回报,所以,家长对子女的投入也就一浪高过一浪。前一阵网上有不少人招聘奶妈,有的雇主提出的条件甚至涉及“身高、文凭(海归优先)、相貌”等要素。但是,在100年前,即便是富可敌国的贵族家庭,也没有这么苛刻的要求。《红楼梦》里,贾宝玉的乳母也不过是一位普通妇女。
  对婴儿的投资就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可想而知,对于高中生、大学生的投入会到什么程度。美国的大学入学申请除了笔试成绩,还要求学生提交带有自传性质的文章、参加过的社会活动等材料。所以,申请大学已经成了家长之间经济实力的比拼——从参加各种兴趣特长班,到海外学术旅行、申请大学咨询等,动辄砸下几万美元。巨额投入的结果,就是费用水涨船高,竞争也更加激烈。读完大学后本科文凭已经贬值了,于是继续深造……教育投资的费用越来越高,而学生的独立时间则越推越后。
  世界范围内的“啃老”现象、长不大现象,仿佛是高速发展的商业社会投下的一个阴影。全球化和高新技术,一方面给我们带来了更合理的资源配置,给贫困地区的人们带来了更多的就业机会;另一方面,也使得经济发达国家和地区的部分年轻人陷入高不成低不就的窘态。而高等教育的普及,一方面提升了人们的整体素质,另一方面也造成了很大的浪费,因为市场无法消化这么多的高学历人才。另外,当家长对孩子的干预越来越多,当孩子的教育成了家长之间财力的竞争,学生的独立时间自然会“集体顺延”。这些问题让我们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人类在每一次进步的同时,都得被迫接受一些讨厌的副产品?
  (李建成摘自《百科新说》2009年3月B,刘 刚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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