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3月5日,斯大林去世了。有人发现:在斯大林寓所的唱机里,放着一张莫扎特《第23钢琴协奏曲》的唱片——显然,这是斯大林最后在听的音乐。
说起这张唱片,有一段隐秘而又离奇的故事。人们发现,作为政治家的斯大林,在20世纪30年代的“大清洗”中表现出来的无情和残暴足以让人闻风丧胆;而作为音乐爱好者的斯大林之“宽容”却令人难以置信。
故事是这样的:一天晚上,斯大林亲自打电话给电台,问有没有莫扎特《第23钢琴协奏曲》的唱片,并说是尤金娜演奏的。接听者立刻慌了手脚,钢琴家尤金娜演奏的这首莫扎特《第23钢琴协奏曲》并没有录制过唱片,但没人敢拒绝斯大林的要求,浑身战栗的电台领导只能对斯大林说,电台有这张唱片。于是斯大林要求第二天一早把唱片送到他的别墅去,说完便挂了电话。
接下来的事情不难想象:整个电台慌乱成一团,离第二天早上只有十来个小时,而唱片连影子都没有。怎么办?于是一个世界录音史上的奇迹产生了:电台领导当即决定,连夜录制莫扎特《第23钢琴协奏曲》。可以想象,如此体制所产生的特殊效率是无以匹敌的。首先乐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到电台,接着钢琴家尤金娜也匆匆前来。但意外还是发生了,乐队指挥一听是如此严峻的政治任务,竟情绪失控不能自已。于是马上调来第二个指挥,结果依旧如此。心急火燎的电台领导无奈之下找来了第三个指挥,录音终于在黎明前完成。斯大林如愿听到了由尤金娜演奏的莫扎特《第23钢琴协奏曲》,只是他至死都不知道,这张唯一的唱片是在如此的窘境中产生的。不久,尤金娜意外地收到了一个装有2万卢布的信封,并得知这是奉斯大林之命给她的犒赏。看来斯大林对尤金娜的演奏十分欣赏。但接下来的事情就让人不可思议了。众所周知,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独断专行的斯大林一举一动都决定着很多人的前途命运甚至身家性命。因此没人敢迁怒这个体制,更没人敢得罪斯大林。相反,假如能得到斯大林的赏识,便可以官运亨通。但是尤金娜却不识好歹,她对斯大林的“恩赐”不仅不以为然,而且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给斯大林的回信中如此出言不逊:“谢谢你的帮助,斯大林。我将日夜为你祈祷,求主原谅你在人民和国家面前犯下的大罪。主是仁慈的,他一定会原谅你。我把钱给了我所参加的教会。”
若按常理,尤金娜必死无疑。不要说如此胆大包天的行为,当时就算对领袖稍有不敬,轻则劳改、流放,重则让其失踪、消失抑或将其秘密枪决。而一生“等待处决”则是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生存状态的特征。然而奇怪的是,斯大林却没有对尤金娜下手,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尤金娜把这封自取灭亡的信寄给了斯大林,他读了这封信,一句话也没说。人们预期他至少要皱一下眉头。当然,逮捕尤金娜的命令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他稍微皱一皱眉头就能叫她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斯大林一言不发,默默地把信放在一边……
对政治层面上的斯大林来说,假如尤金娜是一个政治人物抑或一般意义上的知识分子,那么她一定会被干掉。但尤金娜幸存了,尤其是面对如此诟骂和耍弄,斯大林甚至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柏拉图认为,音乐是连接灵肉之间的桥梁。而在我看来,音乐是天语,它是上帝的摇篮曲——唤醒人心灵的天良。也正因为如此,卡拉扬才会说:“与音乐忠诚相伴一生的人是幸福的,犹如与上帝相守一世,如此,罪恶才会离我们远去。”
当然,斯大林不可能是肖斯塔科维奇眼中真正的爱乐者,但的确是音乐让尤金娜躲过了一劫。我相信莫扎特的音乐在挽救尤金娜的同时,也柔化了斯大林的灵魂,尽管这是“单向度”的行为。
(江 苇摘自《联谊报》2009年5月21日,李 晨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