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飘香的季节

　　弗兰克到达庄园时正是黄昏，远远地就能看见盖娅姑妈家袅袅升起的炊烟。
　　晚餐非常丰盛，雪白的餐桌上，摆着西班牙辣味香肠、奶油煎饼、杏仁火鸡、巧克力面包。面对琳琅满目的食物，弗兰克等不及开饭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姑妈，克罗林太太的厨艺风格大有改观呢!我记得她以前做的东西辣味很重，现在清淡了许多，不过更可口了。”
　　“这些菜都是茜茜做的，”盖娅姑妈解释道，“克罗林太太扭伤了腰在家休息，她女儿茜茜临时来代替她工作呢。”
　　“茜茜？”弗兰克自言自语着。这时，一位系着围裙的姑娘端着一盘大蛋糕缓缓地走了过来，她的眼神恰好与弗兰克热情的眼神相遇，她慌忙闪开了。“这就是茜茜。”盖娅姑妈介绍道。
　　甜甜的蛋糕瞬间就占据了弗兰克的心。它的表面是一层淡淡的粉红色，气味十分香醇，甜甜的，酥酥的，一口咬下去，满口余香。
　　第二天，弗兰克来到厨房，他毫不掩饰对茜茜厨艺的赞美：“能告诉我昨晚的蛋糕是怎么做的吗?实在是太美妙了!”茜茜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她不敢直视弗兰克，站在灶台前不停地忙活着打蛋和搅蛋，然后有点儿手足无措地背着食谱：“做这种蛋糕需要精制砂糖175克，软质面粉300克，鸡蛋15个，杏子酱150克，鲜牛奶1大杯，自酿果仁白兰地1小杯，蜂蜜2勺，玉米淀粉2勺，麝香草1把，月桂叶1把，玫瑰花10枝……”
　　趁着茜茜低着头背食谱的机会，弗兰克好好地端详了她：她的脸色红润，一看就是那种呼吸着田野空气长大的姑娘;她的头发是栗色的长鬈发，自然地在头上挽了一个髻，十分清新；她的手因为劳动而变得粗糙，全然不是大学里那些女生的娇嫩小手，可在弗兰克眼里却是勤劳和淳朴的象征……
　　茜茜每天早上都会去花园里采摘鲜花，在餐桌上摆上装满玫瑰、薰衣草和小雏菊的花篮。通常，茜茜都可以在花园里“碰巧”遇上弗兰克。茜茜惊异地发现这个城里来的有钱少爷居然对自然界的花草了如指掌。他知道薰衣草可以用来治愈伤疤，乳白色奶状液汁的蒲公英是有毒的，他还知道希腊神话中的自恋少年变成了水仙花……
　　热爱自然的本性让茜茜不再在弗兰克面前闪躲了，她开始喜欢和他说话。“茜茜，你将来打算做什么?总不能像你母亲一样当一辈子厨娘吧?”弗兰克问她。
　　茜茜快乐地编着花篮，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就如同每一道美味佳肴都有自己独特的色、香、味一样。我的理想就是和厨房打交道。每当我看见平淡无奇的烹饪材料在我手中变成美味佳肴的时候，我快乐极了!你呢?”
　　弗兰克叹了口气说：“我想当一个诗人，可我的职业早已确定——做我父亲公司的总裁。瞧，它跟我的理想毫不相干。”
　　“我只知道，如果不让我呆在厨房里，即使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会痛苦，”茜茜真诚地望着他，“你为什么没有勇气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呢?”
　　弗兰克的眼神暗淡下来，自从母亲去世、父亲另娶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体会过家庭生活的温暖，此时，至少金钱和地位还是他可以拥有的。
　　彼此接触中，茜茜对弗兰克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感。她没有说出来，只是更加用心地做蛋糕。
　　一个月后，因为父亲的公司业务发展，要求弗兰克回去出任公司的副总裁。临行前，弗兰克来到厨房里向茜茜表白：“茜茜，和我一起回家吧，未来的公司将是属于我的。”
　　茜茜背对着弗兰克，将一碗搅拌均匀的鸡蛋倒入面粉里。用力地搅拌着它们，一言不发。许久，才缓缓说道：“那不是你要的生活，也不是我要的生活。”
　　第二天清晨，当弗兰克坐在餐桌上的时候，一个大蛋糕已经放在了他的面前。弗兰克切了一块放入口中，他突然尝到了一股咸咸的味道，蛋糕依然松软可口，只是好像加了盐!盖娅姑妈也吃得皱起了眉头，她尖叫道：“茜茜这孩子是不是把盐当成糖啦?难道最后一天做事就应该马马虎虎吗?”
　　“最后一天?”弗兰克惊诧地问，“茜茜走了吗?”盖娅姑妈惋惜地说：“她昨天晚上走的。为什么突然要去找工作呢?”品着蛋糕那又咸又涩的滋味，弗兰克的心碎了。他想起了茜茜昨晚无动于衷的表情和冷冷的言语，原来她并不爱他!
　　日月如梭，转眼一年过去了。弗兰克疲惫地忙于交际应酬，然而日益堆积的财富却不能安抚他渐渐空虚的心灵。
　　一个寒冷的冬夜，他回到家累得不想动弹，坐在房间的沙发上随意啃着冰冷的面包。他想起了茜茜做的香甜可口的蛋糕和那些被幸福包围的日子，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吃着吃着，一股似曾相识的咸味扑面而来，那是咸咸的泪水滴进面包里的味道!
　　弗兰克忽然明白了一切:茜茜临走时做的咸蛋糕，是她为他流下的伤心的泪水啊!这个热爱自然的乡村女孩分明是爱着他的，却又不能习惯觥筹交错的生活和陪衬丈夫的花瓶角色，“那不是我要的生活”。是啊，她的出走别无选择。
　　公司的生活何尝是弗兰克要的生活呢?对商场的厌恶使他根本没有心思好好工作，他陷入了金钱的陷阱之中，无法自拔。茜茜是对的，只有坚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才会快乐。
　　第二天，弗兰克向公司提出了辞呈，开始一心一意地从事诗歌创作，同时，寻找茜茜也成了弗兰克生活中的一部分。
　　一年以后，一家报纸刊登出了一条“有奖征名”的消息：市内一家蛋糕店在开业两周年之际，特地为本店特色产品“咸蛋糕”向广大市民征求命名，店主克罗林小姐欢迎大家来店里免费品尝。这一消息不胫而走，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茜茜坐在蛋糕店的柜台后，一封封地翻看着人们寄来的命名信。喜欢它玫瑰红颜色的人叫它“花瓣雨”；喜欢它浓浓芳香的人叫它“酒香美人”；还有爱好它独特田园风味的人叫它“风语者”；当然，也有好事者用调侃的语气叫它“打翻了盐罐子”……茜茜含笑顺手拿起了下面一个很厚的信封。
　　打开信纸，她看到了一个名字：“最后一滴眼泪”。“眼泪”?她的手开始颤抖，几乎拿不住信纸。两年过去了，从来都没有人猜中她心灵深处的秘密啊!
　　命名后面有一段话：“叫它‘最后一滴眼泪’吧，这种蛋糕之所以是咸的，是因为浸透了一个女孩伤心的眼泪。请允许我用我的一生来向她保证：这将是她流的最后一滴眼泪，因为现在的我已经过上了我要的生活。”
　　信封里有厚厚一沓印成铅字的诗稿，那上面的名字茜茜再熟悉不过了——弗兰克·波曼。茜茜的泪水浸满了眼眶，正要擦拭时，一位男士的声音忽然传入耳边：“小姐，给我一个不含泪水的甜蛋糕，好吗?”
　　茜茜急忙转过身，睁大了双眼，霎时，茜茜的脸上像抹了一层明艳的奶油，绯红绯红的。她柔声说道：“最甜的蛋糕都为你留着呢!”
　　(方明摘自《知音·海外版》
　　2002年第11期)
（作者：编译／刘俊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