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我从沉睡中醒来,隐约着听到了两只眼睛的对话。作为与生俱来的情人,他们男左女右地相伴着。当我醒着的时候,他们是共同合作陪伴我的,然而却从来不完全知道对方到底供应给了我什么样的信息。夜深了,我熟睡着,他们的好奇心起来了,都想看看对方眼中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此时,我的身体是向右侧躺着的。于是,我的左眼首先闭上了自己,右眼缓缓地睁开。黑暗中有一丝丝的不适应,随即便舒服起来。月光透过百叶窗给予房间光亮,自然中散着和谐。我的右眼转动着自己。向右,她可以看到紧紧挨着皮肤的枕头,淡绿色的一片在黑夜中并不清楚,可爱的大眼蛙若隐若现,披散的长发却可以看到末端;正面,是月光笼罩的墙壁,外面的枝桠晃动着,映出的景象有些怕人;再向左面看去,却发现身体淡淡的轮廓局限了视野,仿佛丝丝栅栏,框住了一切。右眼不得不停止转动。
我在心中暗暗地叹气,猜不出那是鼻梁的轮廓,还是眼眶的圈限,只是,无论如何也穿不过了。
右眼失望地闭上了自己。她所看到的一切,都已呈现在脑海中,左眼也知晓得清清楚楚,还有我。
伴随右眼的紧闭,左眼放开了自己。向右,他也看到了那可爱的青蛙枕头,只是距离不同,显得更加的清晰,长发除了末端,还可以触到紧贴着脸颊的部分;正面,同样是月光笼罩的墙壁,相同的一切,并不让人诧异;左眼又转动向左看去,却看到半块天花板,天花板上的警报器、通风口,都历历在目,左眼放肆地转动着自己的身体,左面的景象大面积地呈现在脑海中。终于,左眼累了,停止了转动,轻轻地闭上了。
双眼沉默着,我也悄不出声。身体感觉着右眼的颤动,左眼所看到的成倍的景象深深地震撼了她。她不明白,为什么左眼看到的一切要比她多那么多。我默不作声,我知道那是因为角度的不同。倘若我的身体是向左侧躺的,那么一切便会完全的不同。
右眼轻轻地唤着左眼,左眼却疲惫地包围着自己的“身体”,无声地抗议着,表达出的信息带着强烈的不信任感。
我隐约感觉着左眼的言语。“我们是这样至亲相爱的人,共同的支持着主人的生活,然而你竟然供给着这样不完全的信息,我所提供给主人的世界远远大于你,而你的世界竟然只有我的一半多。”左眼是受伤的,以一种疲惫的痛,折磨着我的神经。右眼依旧颤抖着,试图解释些什么,却无言以对。或许这样的问题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深奥了。
我的左眼不相信我的右眼,不相信的理由是因为他以为她是背叛与欺骗的。作为旁观者,我是清楚的,角度和选择的不同导致了所属环境的不同,倘若都换个角度看世界,才会发现所面对的是如此“美好”与“完全”。
左眼紧合着,右眼微微地跳动,我的心叹息着,想要转个身,让他们彼此换个角度去看对方的世界,那时他们便会理解与领悟。正在这时,我的鸭子闹钟哇哇作响,是该醒来的时间了。我的双眼停止了活动,乖巧地等待着我的起身。我清醒着自己的思维,爬了起来。
感觉着双腿的酸楚,一夜的休息并未换来足够的舒适。那种痛楚是伤感与疲惫的。我的左眼不相信我的右眼,于是他们在不信任中伤害与被伤害,最终都是不快乐的。
此时,我带着一种更深的领悟与思索,告诉我自己:今夜,换个角度,给他们另一个世界。
(孟登迎摘自2002年10月29日
《北京晚报》)
(作者:forg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