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有一点动心

　　每年的夏天，一到那个特殊的日子，就会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将我困扰。若干年后，是的，我有了一股冲动——我想到当年认识老师的地方去看望您。
　　于是我就这么出发了。在一个夏天的下午。已经31岁、结婚7年的我，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驱车直往3个小时车程之外的地方。像是一种冥冥中的力量在指引着我，让我奔赴有老师您的地方。可，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一路上，回忆起7年前与老师最初相识的情景。那时我们还是一帮临近毕业的大学生，养尊处优惯了，集体被学校派到永洞里来体验农活。而您那时就是永洞里小学的老师，带领我们完成了大学最后的功课，并因为我的突发急症而与我有了更深的交往。那时我大致知道了，老师您是个沉默寡言却心思细腻的男人。因为是孤儿，所以从小到大都过着独立却孤寂的生活。您给我讲起自己的母亲，说她也是因为跟我一样的急症去世的，只因为使用了不恰当的土法医治而过早去世。短暂的十几天时间，我们这群天真幼稚的大学生真正体验到了农活的艰辛，而我，更体会到老师您的寂寞与孤独。似乎，您在那里的生活只是在等待什么，可究竟等待什么，我却不得而知。但是，至少我也发现了，老师因为我们的到来，或许更自私一点地说，因为我的到来，有了灿烂的笑容和话语。似乎，老师是喜欢我的。不过，年少的我却不敢多想。那可是对老师的不敬啊。
　　可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当我回到已经荒芜一片的永洞里小学时，当我看到这个曾经有老师每天清晨打扫校园，拿着扫帚为我们驱赶蜜蜂的学校，已经变得荒草丛生破败不堪时，我想，老师可能真的已经不在这里了……
　　终于找到了里长，他热情地招待了我。可当我问起老师您的情况时，他突然沉默了。像其他我打听过的老乡一样，他的神情已经告诉我，老师您是出什么不好的事了。
　　是的，里长告诉我,您已经在6年前的夏天，不幸因为救溺水的孩子而去世了。更让我惊讶的是，细细算算时间，老师去世的日子，正好是7月22日，正好就是每年我感到不安的开始，也正好是我突然心血来潮驱车来永洞里看望老师的日子!
　　通过里长，我找到了当年老师最要好的同事——朴老师，同时也是您意外时的惟一在场者。朴老师神情忧郁地跟我讲述当年您的那场事故。只因为朴老师的侄子贪玩，不慎掉进了学校后山的水库里。而当时只有老师您和朴老师在场，偏偏朴老师又是个不会游泳的人，于是只能站在岸边干着急，情急之下只好把老师您推下了水。因为他的印象里和别的村民一样，一直以为您是会游泳的啊。可是，孩子得救了您却再没有起来。您就这么神秘地去世了。所有的村民都认为是朴老师杀害了您。可朴老师一方面自责，另一方面，却一直耿耿于怀，那就是老师您究竟会不会游泳呢?
　　该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了。我告诉了朴老师，其实老师您很小的时候在孤儿院就学会了游泳，只是身边的人少有知道罢了。当年我去体验农活的时候，老师不经意中曾经提到过这些。朴老师的一颗自责多年的心终于安宁下来，但是，他隐约对我暗示道：老师您的死，跟我有很大关系。他把珍藏多年的一本老师的日记交到了我手中。
　　祭拜完老师，我回到了汉城自己的家中。老师的日记就一直搁在身边。等酝酿好足够的心情，有了充足的思想准备，我翻开了您的日记。
　　原来，从7年前老师见到我，就已经默默喜欢上了我。您一直悄无声息地爱着我，爱着这个还不懂事的小女子。您把对我的思念当做了独自在乡下生活的惟一的精神支柱，您把每天的心情都记述下来讲给我听。
　　老师您就这么一直默默地恋着我，不向他人提起一丝您的想念。您把所有的想念都化作了文字，还有精心侍弄的那些植物。即使思念快把您折磨垮掉，您仍然没向我表露半分。即使是分别一年后我突然再去找老师的时候。那天突然出现的我把老师您吓了一跳，您却高兴地招待我吃了您做的午餐。因为要去学校教孩子们练球，您让我在您的房子里等您回来。可是，像突然来到您身边一样，我又突然离开了您的房子，踏上回家的路。没想到，就是那次提前离开，让您失去了向我表白的最后机会。那天，就是您日记的最后一篇。您写道：
　　如果你能知道，在操场上拼命带领孩子们练习的我，是在给自己时间鼓足勇气回来向你表白；如果你知道，我在心里默念了成百上千遍的那句话却终于没能说出口，你会不会相信，我是爱你的?
　　是的，这句话终于说出口了：我爱你。
　　可是，你已经听不见了。绝望如此的我，终于抑制不住积蓄了仿佛若干年的泪水，哭了。
　　你听见吗?我是爱你的。我爱你……
　　我终于被您的一片真情和痴心彻底融化，哭得无法自已。就在那天，我决定了，要和一直没有生育的丈夫一起，去领养一个孩子，一个如您当年一样的孤儿，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好好抚养长大，并给他所有的关怀和爱。我要把老师对我的爱，以及我对老师的感激，一直延续下去，延续到下一个生命。
　　安息吧，老师，作为学生的我，终于明白了爱情究竟是一种什么力量了。
　　(刘霞摘自《暗恋》，中国工人出版社)
（作者：求晓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