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路

家住在闹市区旁,可以透过窗看到街上来往的人和车,可以听到沿街叫卖……窗是木制的,被父亲漆成乳白色,散发着十年如一日的温柔。被窗框隔成方块状的窗已很少见了,带着怀旧的气息,一张保护家人的网,它细心地呵护着我,却又给我走出去的诱惑。
  上学的每一天,我迈出家门,过上了一种枯燥无味两点一线的日子。城镇的路修得不是很好,但还干净整齐,如同一根根刚韧的尼龙丝织成一张不大却又交错的网。一想到从高处看,自己像一条小鱼似的随心所欲但又在规矩之中忙碌奔波生活在这张网中,心情便快乐不起来。
  聪明的人以大马路为界,以东西南北为方位,把不大的小镇分成了几片,将每家每户依次编排上了号码,还取了些简单易懂的名字,让不分东西南北的人在小镇中闲逛也不会迷路。“小街”顾名思义,肯定是条曲径通幽,青石铺地的小道,每天夕阳的余晖洒在小街放学的路上,人们的身上脸上、路上的所有景物仿佛被涂了金似的,光芒四射。“井湖小区”,听老人讲,家所在附近的天井湖是传说中七仙女失落的仙镜变成,还是她们沐浴的地方。
  至今还没有验证过传说的真伪,现在的我回忆起从前的生活,便稀里糊涂地在规矩和自由之中找寻出埋藏记忆深处的这三条上学的路,尽量将这“两点一线”安排得精彩。
  第一条路很宽阔,这条路是小镇到中学的主干道,也是这个小镇最繁华的地方。宽敞的路面、船形的路灯甚至路旁的小树似乎绽放着笑容。让来来往往的行人停足注目,感受到那火般的热情,但更多是期待。商店的玻璃门映出的是期待;小饭店大开的门脸是撑大了的期待;烟茶果摊的老板们心中默念着的满是期待;出租车经过这条大街,也要减速行驶,期待着,同时也搜寻着路边的期待;月季粉红地开放着,一小朵一小朵全是期待;草地茵绿地滋长着,一大片一大片都是期待;到来的和离开的,杂乱的脚步声藏露着不同的期待;迎接的和送行的,焦急的目光中荡漾着不同的期待。
  走在这样的一条街上,人也突然有了奔头,路一变宽,坎坷起伏也就不明显;心一变宽,成功与失败便在这其中无足轻重了。
  第二条路很浪漫,路旁梧桐树的年龄该和我的父辈一样大了,路两边的树枝互相伸展着,竟搭到了一起,仿佛上个轮回被拆散的一对恋人。阳光透过层层的树叶照在路旁恋人慵懒的脸上,时间也放慢了脚步,想在树下多停留片刻,回味树阴下甜蜜的私语和树叶上阳光的亲吻。
  路上的浪漫在细节中悄悄绽放。它是常年在路边打太极拳的老人,对生命有着超然的理解;它是清晨早起勤劳的环卫工人,对事业执著默默无私的奉献;它是赶早市归来的主妇脸上满足的笑容;它是着急上早自习的学生嬉笑打闹的身影。爱漂亮的女孩子偷偷别在胸前的栀子花,散发着早春的浪漫;湖里游泳的人们,洗去了一天所有的疲惫和喧嚣,那不时扑通的入水声,告知着酷夏的浪漫;被折去叶柄的黄叶落在路面上静静地躺着,回忆着深秋的浪漫;冬夜仍飞舞在空中的雪花,挥洒着严冬的浪漫。
  时间便在浪漫中一点点流逝,不奢求记着什么。路上的行人便也带着连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浪漫流失着自己的光阴。
  第三条路很生活。一个热闹的小市场,让整条街变得忙碌起来。卖菜的小贩旁边,新鲜的蔬菜娇嫩动人;豆腐房的大叔依然叫卖着香飘三里、洁白如玉的豆腐;能擦亮的瓜果全部溜光水滑地陈列在摊上,为自己对主妇们的诱惑而自信;卖烧饼的小伙子永远和摆面摊儿的大婶合作,玩一点不太高明的小聪明。烧鸡、卤鸭永远是诱人的香,卖肉的师傅永远是满手油腻,一副宰完猪再“宰人”的样子。
  生活在这里细致到了琐碎,琐碎到了不耐烦,不耐烦到了无奈,无奈到了厌恶,厌恶到了依赖。穿过小市场,总能感受到强烈的生活气息,仿佛一个路人拍一下我的肩:“嗨,小伙子,现实就是这样儿,不管你怎样想!”受了委屈,在这里找到了安慰;心存幻想,在这里沉下行动的心;满脑虚无,在这里挖出现实的根;绝望放弃,在这里吸取继续干下去的勇气。喜爱小市场,因为它是生活的底线——最糟糕的不过如此,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就是我十年前的“两点一线”,儿时只会日日单调重复,直到今天经过岁月的历练才有所感悟。它似乎呆板、机械,却可以延展无限,它在期待中开始,在浪漫中流逝,在现实中结束。如今的我远离家乡,人在军营,过够了这种“两点一线”单调的日子,更加舍不得这段回忆——舍不得的是单纯的期待,难忘的浪漫,与无奈的现实。
(作者:江 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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