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在美国

到美国之前，朋友就提醒我们：在美国理发是很贵的，一定要做好准备。可这怎么准备呀，我连电池、沙锅都带了，可这理发不是样东西，该怎么带呢?
　　老公瞄瞄这儿，瞅瞅那儿，最后涎着脸对我说：“要不，你去学学……”我怪叫一声，倒不是不愿意学这“手艺”，只是我从小就对剪刀等锐利物件过敏，学做饭时摆弄菜刀就胆战心惊，但那摆弄的毕竟是“死物”，这理发可是在活人头上动刀子呀，而且这个大活人是我亲爱的老公!就这样拖泥带水地想着想着，就该上飞机了。除了临行前理发师傅把老公的头发推到只剩发根，弄得婆婆瞅半天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别的什么准备都没做。
　　到了美国才知道，没学会理发实在是一大失误。女孩还好说，大不了短发留成长发，可男士就应付不了了。还不到两个月，老公的头发就盖住耳朵了。开始他还笑嘻嘻地说，咱也当一把新潮青年。又过了两星期，他坚持不住了，我也忍受不了他的“鸡窝头”了。我们便一起去找理发店，我们定居在亚利桑那州的首府菲尼克斯，可在街上转了老半天，硬是没找到理发的地儿。还是在别人的指点下，才找到一家门脸儿小得可怜的店名叫Mirror(镜子)的理发店。店主像是个印尼人，一口蹩脚英语，说了半天我们互相也没弄明白，就瞅见店里一个男人的头发已被他推成了土改时期的“茶壶盖”，老公的脸色立马变了，拉拉我的衣襟示意我赶紧走。可我想，既然这么辛苦地找来了，起码也得知道行情呀。我指指老公的头，言简意赅地问他：“How much?”(理发要多少钱)这回他明白了，他干脆地指指老公，伸出十个手指头，又指指我，十个手指头又加上一个巴掌。这下我们俩也明白了，男的10美元，女的15美元，知道了价格，我们俩也吓得落荒而逃。算一算，25美元够买多少面包、马铃薯、牛奶……这对于初来乍到的我们，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况且他的技术也实在让人觉得不值。
　　不过，这头发可不会因为舍不得花钱修理就长得慢些，正当我狠狠心，准备拖着老公“二进理发店”时，老公却带回来一个好消息：老公供职的大学研究所有的同事告诉他学校的网站上经常会有替人理发的广告，价格比外面要低很多，技术嘛，就别太强求了。不过，我们也见识过所谓合法执业的理发店的技术，还能比那差到哪里去呢!
　　急忙上网查询，还真让我们碰到了，“本人未来美国前，曾在本国取得合法执业资格，男女剪发均5美元，因业务繁忙，请预约”。按照上面的电话打过去，没人接，又过了一个小时，再打过去，终于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响起，约好了时间地点，我和老公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见了面才发现，这个业余理发师还是个挺英俊的小伙子，他说他是从墨西哥来美留学的，起初是免费帮朋友们理理发，后来，来求他帮忙的人太多，甚至影响了他的学业，这才开始收费服务。小伙子的技术确实不错，看他那一招一式的正经模样，还真像正式取得执业资格的呢!
　　闲聊中，我不禁对在美国理发太贵一事大放厥词，说了很多去理发店实在太宰人、而业余理发师又不是随时随地恭候的牢骚话。小伙子停了一会儿，认真地看着我说：“其实，你们可以自己学理发的。”我大惊失色地说：“这可是门技术，再说要动刀子的呀!”“没有你说的那么难，去超市买一套理发工具，再买盘学理发的录像带，很简单的。”小伙子耸耸肩，“你们俩还可以互相做试验呢!”
　　理完发，老公的样子清爽多了，回家的路上，我和老公做出了学理发的决定。花20美元买了一套理发工具，还买了盘教学录像带。我开始天天在家一边看着录像带，一边拿着剪子、推子比画，老公的大脑袋是我理所当然的“实践目标”，不过，一直没敢来真的。
　　大约比画了一个多月，老公的头发又“茂盛”起来了。一个下雪的早晨，老公自己围上罩布，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想到这不是“演习”，而是“实战”，我的手有点哆嗦。咬咬牙，运运气，小心翼翼地开始了“第一剪”，几个回合下来，感觉还挺不错。老公睁开眼睛，对着镜子端详了半天，连连夸道：“没想到我还娶了个巧手媳妇儿。”美中不足的是最后时刻老公的左耳际让我多推了一块，看起来有些糟糕，可老公却鼓励我说：“咱这是第一次，已经相当不容易了，等我头发长了，你再接茬儿练。”
　　一个冬天过去了，我们俩经过互相揣摩练习，当然也经过许多失败和教训，技术应该算是可以了，我甚至还为老公学校里的几个中国同学剪过头发，大家一致认为我的手艺过关。后来，每逢寒暑假，我和老公就会在留学生的网站上发一个广告：“我们来自中国，理发的技术虽然一般，但我们愿意免费为你服务，敬请预约。”
　　我们在菲尼克斯生活了四年，认识了许多朋友，其中有一半是通过理发结识的。当初学理发是为了省钱，可没想到由这个初衷竟引出了那么多美好愉快的回忆。虽然现在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很少为老公理发了，我们也不用为十几美元的理发费用再三思虑了，可每每想起这生存的每一课，我竟有些心存感激。因为我知道了学习的力量，知道了原来我认为自己不能做的事情实际上我也能够做到。也许，这也是美国人喜欢说：“Do it try(试一试)!”的本意。
（作者：陈依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