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COM症的三期患者

我希望有一天早上醒来,可以一整天不看到“网络”这个字眼儿。我快被它淹死了。
  我一天有三四个小时泡在网上,它谋杀了我大部分黄金时段,我是说脑子最好使的清晨和夜晚;手边任何一个带字的东西,报纸、杂志,现在已经发展到书籍,没一处不被“网络”两个字撞击,刚刚从屏幕上移开的眼睛再次感到生疼。
  我就奇怪,按说大家都做媒体,是竞争对手是天敌啊。为什么传媒狂炒作网络?炒什么炒,非得追捧到它有朝一日取而代之,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当掘墓人自寻死路吗?
  我这么思考的时候,觉得自己身处网络,心忧现实,居江湖之远而虑天下之倾,思路清晰,不太像个病人。
  可我知道我还是病了。
  表面症状是脸呈莱色,精神萎靡,做多少次美容也足眼袋突出像只熊猫,倒是符合最新最前卫的青蓝色眼影“酷装”。全身腰疼背疼眼睛疼,脖子终日发直,坐立卧起僵硬感觉都挥之不去,常常觉得余生就将一直这么“落枕”下去,真是去日苦多。
  这是癣疥之疾,膏盲之患在内心。
  中医有外寒内热一说,具体在.COM症上就是见着真人发木,见着机器来神儿。在日常生活中,我是说和人face to face的时候,常常五迷三道,心不在焉,表现出IQ80以下,宛如行尸走肉。一旦开了电脑,对着屏幕,立刻精神焕发,心灵敏感丰富下笔如有神助,滔滔不绝如长江之水似的说一些完全不着调的话。比如我的一位女友,以干练务实闻名,在网上玩“拖拉机”,够俗吧,可再跟人谈勃拉姆斯,抒情得自己都难以置信。等醒过味了,再看,都不信那些字是自己刚敲的,以为发春秋大梦。
  据说四成的人在网“性倒错”,不知道足不是真的。但肯定有不少人在网上表现出另一个自己,显示出初步人格分裂的迹象。
  在我病得最重的时期,我发现自己都懒得说话了,一天该说的话,都在往来的邮件里。生活对我来说,就是那台586。
  那时候最大的灾难是服务器出故障。有三天,我都—上不去我的YA-HOO信箱,那真是世界末日一样的黑暗。从清晨到子夜,平均一小时试两次,每一次都心头狂跳充满期待,失望之后就气急败坏。我听说在英国,他们管这叫“电脑狂暴”,说是.COM故障而致的沮丧和焦躁,无名火起殃及池鱼,向同事和其他不相关人转嫁不满。这让我在心忧病重的同时,有一点感觉良好,好歹那是个贵族国度,染上电脑狂暴也就比一般顽症在格调上有所升级吧?
  我的狂暴好转,是因为听说有正热烈网恋的人一样看着YAHOO运气,死活上不去,心理陡然平衡。想想我等的不过是些各逞机锋的八卦文字,和人家盼的不可同日而语,立时就好受多了。心理学有一种理论说,只要这个世界上有人比你更倒霉,你就自然会觉得好过些,这是人类普遍的阴暗心理——就是这个意思,当然学术上提倡这么表达。
  好长时间不读书不看报,不看电视,和朋友约吃饭,席中会忽然情绪低落,相对无言,备感乏味,什么时候坐回电脑前了,心里才算踏实。晚上闲下来,在我们互相聊天的时间,我和老公甚至并排坐在写字台前,各自抱一台电脑,呼吸之声相闻,整晚不交一语。
  直到有一天,看到一篇文章,标题是“一只患有幽闭症的猫”——腾地冒出一身汗,想:谁在说我?
  我偶尔清醒的时候,会告诉自己必须安静地走开,实施生产自救,远离.COM时代的狂飚。我认为这个心愿只有在旅游时才能做到,居无定所可以助我摆脱这种没完没了上网的日子。
  我于是立刻跟朋友认真地商议,她从眼镜后面看着我,悲悯地摇头,说,你没准儿会带上手提电脑的——互联网已经无处不在。
  天啊……
  (闻鸣摘自2000年9月6日
  《齐鲁周刊》)
(作者:病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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