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琥珀色

一个当画家的朋友对他的儿子非常失望。他并非埋怨儿子身上没有艺术细胞不能像他那样挥毫作画,而是看不惯儿子昼夜颠倒,白天睡懒觉的习惯。他还讨厌儿子留大胡子长头发的不修边幅的颓废做派,更为恼火的是儿子未征求他的意见竟自个儿做主辞掉了公职。由于心理上的反感,所以他对儿子做啥都不顺眼。儿子坐在计算机前,他骂儿子想当黑客;儿子从书店买回一摞书,他嘲笑儿子是为撑门面;儿子同几个女孩子泡酒吧,他警告儿子不要欺骗女孩的感情。儿子一气之下登上了去深圳的火车。
  半年后的一天,我要去深圳出差,画家终于开口求我顺便打听他儿子在深圳的下落:“若是流落街头乞讨,你就帮我带回吧。”他塞了一千元钱给我便画他的画去了。
  一个月后,大雪纷飞的一天,我从深圳回来。画家听我说没有找到他儿子的下落,脸上顿生一种茫然。我劝他出外看看雪景,排遣一下心中的郁闷。二人踏雪闲谈,我有意讲了一个笑话:俄国著名的现实主义画家依·列宾和他的一个朋友在院子里散步,也是一个大雪之后的时日,周围一片银白;这位朋友瞥见路边雪地上有一小片黄色的污渍,显然是狗留下的尿迹。他就顺便用靴尖翻起雪和泥土把污渍掩盖了。没料到列宾发觉时却当真地生气了。他说,几天以来他总是到这里乘欣赏这一片美丽的琥珀色。
  画家听了这个笑话,果然跳出了郁闷情绪。他激动地说:“画家的眼睛就是不同一般人的眼睛。列宾看到的不是狗尿污渍,这是因为他用另一种眼光,另一种思路去领悟,所以他才发现那是白色背景下的一片‘美丽的琥珀色’,常人是没有这种感受的!”
  我见到了火候,便问他:“你怎么不用另一种眼光,另一种思路去领悟你的儿子呢?你为什么视他为狗尿污渍而不欣赏他是一片‘美丽的琥珀色’呢?”
  画家顿时愣住了。我告诉他,他的儿子带着500元钱到深圳,除去车费和路上的开销后荷包里只剩下240.26元钱,他先在八卦岭人才大市场一家旅馆睡10元一位的床铺,每天两餐分别用两个馒头和一瓶矿泉水充饥,求职10天落空后,无钱住宿旅馆,又钻进梅林公路边的天桥上的桥洞里睡了半个月,接看又掏尽身上仅有的20元钱买了8根甘蔗和一个小桶一把刨刀,在街上叫卖甘蔗……
  画家眼圈发红,但还是嘴硬:“自讨卑贱,活该。”接着又责怪我:“你怎么不带他回来?”
  我说:“你的儿子后来到一家杂志杜当了编辑,白天组稿编稿拉广告,夜晚还常常写稿到转钟一点,发表了五十多万字的中、短篇小说,社长把他的月薪加到2400元。现在他又涉足广告业,开始做自己的蛋糕,据说最近与一个商家签约了一项广告合同,拿到了8万元的提成,掘到了到深圳后的‘第一桶黄金’……”
  画家终于低下头称道:“他也算一片美丽的琥珀色。”
  (叶大明摘自《汕头特区晚报》)
(作者:姜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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