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之屋

32岁的家庭主妇萨拉此刻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房地产广告，她被一行字吸引住了：“这里有幽雅宁静的阳台，让您与绿色的大自然共同呼吸。”
　　多美的环境啊！萨拉一直向往有一个这样的阳台，她按捺不住渴望之情，把广告从头至尾读了一遍：“吉屋出售。这里有8个宽敞的房间，两间浴室。清凉的树阴掩映着绿色的草坪，幽雅宁静的凉台，安谧而迷人。价格从优，可做让步。”后面是房地产经纪人西姆斯小姐的联系方式。
　　这套房子太理想了！她抬起头，凝望着丈夫。乔正坐在对面埋头看书。看到乔神色倦怠，萨拉忍不住一阵心疼。“我亲爱的乔，他实在是工作很辛苦啊。要不要和他说换房子的事情呢？”她心里默默念叨。
　　萨拉环视着这间宽大的起居室。这幢老宅从乔的祖上到这辈已经传了三代了。所有房间都很宽敞，这当然很好，可是那间巨大而不实用的厨房，常常成为她和乔之间争执的话题。还有那架木质楼梯，已经有陈腐的痕迹了，与房间的颜色不太协调。
　　每逢和乔谈及搬家的事，他就会把它称作“妙不可言的老房子”，眼里闪着依恋的光芒；而她则称它为“破房子”。
　　现在，萨拉想把这条房地产广告念给丈夫听听，可他那瘦削的脸上泛起的倦容，使得她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改口说：“我爱你，乔。”“我也一样。”乔咕哝了一句，头也不抬地继续看他的小说。
　　萨拉叹了口气。有时她真想使劲摇晃他，让他吐出一些动听的甜言蜜语，但乔一直认为满口华丽辞藻的表白是愚蠢的。可萨拉生性温柔多情，渴望丈夫能给她缠绵悱恻的爱，让她享受一下这种幸福，哪怕只是偶尔为之。还有一件事，下个星期是她33岁的生日了，她甚至怀疑这个榆木脑袋的人是否还记得这个日子。
　　萨拉努力使自己从这种臆想中摆脱出来，重新研究广告。“可做让步”，这意味着是一桩可以谈成的好买卖。如果那所房子像广告上说的那样美好，而且价格公道的话，乔看了或许会……她被突如其来的兴奋攫住了。她想，明天我要去看看那所房子。
　　第二天在房地产办公室里，办事麻利的西姆斯小姐向她道歉说：“这条广告被搞错了，”她说，“它本应该下星期才被允许刊登出来。但我可以带您去看看别的房子。”
　　萨拉情绪低落地跟着西姆斯小姐的步伐，她心里老是惦记着那栋“有幽雅宁静的阳台，让您与绿色的大自然共同呼吸”的房子。在一个新区，她看了3幢由设计师构思布局的“摩登之家”。房子还崭新漂亮，可房间似乎太窄了！她想，这些建筑师就知道一寸一寸地算计，好把这些方块都挤在一起。在一间所谓“大师手笔”的屋子里，她不由感叹道：“他真的是一个吝啬大师。”
　　“如果您感到这些都不满意，那么我带您去另一处。”西姆斯小姐说。这处新住宅区让萨拉更泄气了。一幢幢鳞次栉比的房屋紧挨在一起，稀松的树木佝偻着身子，房间的天花板低矮得给她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萨拉扫兴极了，她准备离去。西姆斯小姐突然说：“我可以带您去看看您感兴趣的那座房子，不过，只能在外面看，因为房主的售屋广告下星期才允许刊出。”
　　“哦，太好了！”萨拉说。当她们驱车向城市另一方驶去时，萨拉的嘴巴慢慢地张大了，直到车开上一条宽宽的林阴路时，她才回过神来。车靠近路边，她坐直了身子。
　　“瞧，就是它！”西姆斯小姐说，“多么宽大，多么气派，不是吗？”萨拉望着这座漂亮的红砖小楼，它前面有一片草坪和绿阴如盖的大榕树，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涌上萨拉的心头。“您要是需要它的话，那位先生会在下个星期和您联系的。他说过了：可做让步！”
　　“不错，很漂亮。”萨拉喃喃地说，她缓缓地下了车，“多谢你，西姆斯小姐。我家住得离这里不远，我可以走回去。”
　　西姆斯小姐的车开走了，萨拉怅然若失地站在人行道上，慢慢走向这栋下个星期就可以出售的屋子。她迈步踏上门前那条熟悉的绕着牵牛花的走廊。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环视着四周。
　　一种新奇之感如同电流般袭遍她的全身。在感受了那些“大师杰作”之后，她第一次关注着这栋房子的高大宽敞和空气畅通！她看到宽大的门厅，雅致怀旧的楼梯，起居室里可爱的木质窗户——从中望去，一幅树影婆娑、枝叶依依的景色映入眼帘。一切似乎都是以前没有见过的。
　　“安谧而迷人。”她想着广告上的用词，心里好像被一股暖流温柔地搅动着，眼中放出异样的神采。她缓缓地走上那座曾经感觉陈旧的楼梯，此刻她对它只有一种眷念的心情。
　　乔正坐在书房看书，神态宁静而祥和，书桌前的大窗户让充足的阳光洒在丈夫的身上，窗外是一株散发着幽幽香气的相思树。
　　“乔，我今天干了件蠢事，”萨拉不好意思地说，“我去应征出售自己房子的广告了。”他一愣，默默地凝视着她，然后说道：“那广告应该在下星期登出来的，在你33岁生日那天！”
　　“经纪人已经道了歉，”她呵呵地笑了起来，“告诉我，广告里那个幽雅宁静的阳台在哪儿？”他脸红了，说：“就是爱米丽房间外面的那个。”
　　萨拉吃了一惊，大叫起来：“你是说那个小木头平台？”“是啊，它也算是一个阳台啊，虽然简陋了点，不过真的很幽静啊。我是想吸引买主。”他嗫嚅着，“我知道你十分讨厌这个破房子。”
　　“它不是破房子！”萨拉的喉头一阵刺痛，“它有很多地方让人依依难舍！”她颤声说，“那篇广告一定费了你很多心思。”
　　一阵突然的沉默，他们目光相遇了。乔嚅动着嘴唇：“我是想让你高兴。”
　　“可做让步。”萨拉想起这句广告词了！那个榆木脑袋的丈夫，他为了让她开心而卖掉祖传的房子，这是多么大的让步！院子里传来一阵孩子们的尖叫声，那里是他们尽情玩耍的天堂。
　　萨拉走上前去搂住他的脖子，把脸颊和他的脸颊贴在一起，低语道：“我们不要卖这所可爱的房子好吗？乔，这里是我们的家，温馨而宁静。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待在这里！亲爱的，我爱你！”
　　他把她紧紧地揽在怀里，低声说：“我也爱你，萨拉！”
　　多么完美啊！她躺在他的怀中，仿佛回到了10年前他们刚开始相恋的甜蜜时光。那天她看过的几所新式楼房和她的梦想大相径庭。如果她的“梦中之屋”是一个完美的蓝图，那么只有这栋老屋才能满足她的要求。她将重新拥有这片天地——嘎吱作响的楼梯，费时打扫的厨房，所有额外的家务，一切的一切。萨拉闭上眼睛，嘴角漾起一丝微笑。
（作者：绿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