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位乘客


  这只白色瓷制的猫,有一对琥珀色的眼睛,摆在壁橱最上面一层。约翰穿过客厅走向厨房时,厌恶地朝它瞥了一眼。
  杜伊正在洗碗槽边忙着,看样子已经先吃过早餐,桌上只放着一个人的餐具。约翰心里自然明白,匆匆吃了块面包,喝了半杯咖啡就离开座位站起来。
  “今天早上,我要搭船到特慕冷叔叔那儿!”杜伊说道,她显然正等待着约翰的回答,然而他却不做声,只点个头,转身就走了。脚步声沿着楼梯一路响下去。
  约翰过街时,没有像以往那样,转身回望年轻的太太,就连拐入街角之前,也忍住了回头的冲动。
  他实在不能原谅杜伊,她简直太让人失望了。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发生口角,全都是这只白瓷猫惹的祸!杜伊答应过不做任何不必要的开销,但还是买下了这只瓷猫,那些钱原本是省下来准备买汽车的。
  约翰到现在一直没有钱买车,天天搭公车到轮船公司上班。他觉得自己在同事堆里显得格格不入,当别人谈论马力、活塞时,他一句话都插不上口,因此迫不及待想早点拥有一辆自己的车子。
  想不到昨天一回到家里,就发现壁橱上多了只猫,他诧异的程度不难想像。
  杜伊颇不以为然,她争辩说,屋子里不只该有家具,也该有些令人赏心悦目的小摆设。约翰对她的意见表示难以苟同,两人一语不合,就为这只有对琥珀色眼睛的白瓷猫大吵了一架。之后,谁也不理谁。今天早上,约翰下定决心不和杜伊说话,直到她自己认错。
  当约翰到达轮船公司的办公室时,港口正笼罩在一片潮湿的雾气里,一个上午的时间好像永远过不完似的。约翰的思绪一直绕着杜伊转,当他正想写一封信以借此转移注意力时,突然被一阵持续不断的警笛声打断了。
  他从窗口看到海防队鲜红得刺眼的小船,疾驶到河心,船头溅起泡沫般的浪花,尖锐的警笛声还夹杂着汽船呜呜作响的低沉信号。不久轮船公司里跑腿的男孩冲进办公室激动地叫着:“开往特慕冷的船翻了,在河中被拖船撞翻了。”
  约翰不禁打了个冷颤。杜伊不是说过她要搭船到对岸住的特慕冷叔叔家吗?而这艘船每天只开出一班。
  约翰用颤抖不已的手握住电话听筒,拨了家里的号码。电话没人接,铃声不断地响着。
  约翰毫不考虑地离开了办公室,跑向港口轮船停靠的码头,挤过一群群跟去看河上救援工作的人群。出事地点有一大片很明显的油污,在那附近除了海防队以外,还有几艘汽船。从水中被救出来的乘客,个个都紧抓着缆绳和救生圈。救护车已经停在码头上待命了,救生艇也慢慢地驶靠岸边。
  约翰好不容易才挤到港口警卫旁边,警卫仔细听他叙述之后,很有把握地说:“乘客应该是全部获救了!你用不着为你太太担心!”
  落水的人都被送上岸了,最后渡轮的驾驶员也上来了,他数了数乘客,一共有9位男士,两位女士,他不解地摇着头。
  “我明明卖了12张船票!”他说,并仔细地打量被救上岸的人。“开船前有个年轻的太太上了船,但是她不在这里!”
  约翰紧抓住他的手臂,问道:“她的头发是金色的吗?”
  “我记不得她的头发是不是金色的。”渡轮驾驶员回答,“不过她把大衣上的风帽扯得很高。”
  约翰呆住了,杜伊确实有件带风帽的大衣,这回错不了了,她一定是渡轮上的第12位乘客。
  约翰心跳加速,悔恨交加。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杜伊今天早上一直等着他的原谅,但是他却头也不回地走了。为什么他一点都不体谅她?连她买只白瓷猫的喜悦都要剥夺?他实在太自私了,一心只想到自己。
  人群又起了一阵骚动,人头朝着小艇慢慢停靠的防波堤攒动。一个女人被人用担架扛上岸来,湿淋淋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肩上,“她还活着,”护送她的医生说,“我们送她去医院。”
  约翰松了口气,是他搞错了,杜伊并没有上船,担架上那个女人他并不认识。约翰挤出重围,沿着河岸走了一段路后跳上一辆计程车,对司机说了家里的住址。
  当他奔向门廊时,看到他面前有个身影正要上楼,“杜伊”,约翰跑向她,将她搂进臂弯,紧紧地抱住。此刻他才发现杜伊手里抱着一个包装好的盒子。
  “你上哪儿去了呢?”他急忙问道。杜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刚才到我买瓷猫的那家店铺去啦。可是不能退货。我想把它退掉,因为你讨厌它。”
  “不!”约翰说,“把它留下来,它是世界上最漂亮、最有价值的白瓷猫。因为它,你没有去特慕冷而逃过一劫。”
  在他们走进屋里的时候,约翰告诉杜伊今天早上发生在河上的一切,然后接过那只有琥珀色眼睛的白瓷猫,打开包装纸,把它放回壁橱的最上面一层。
(作者:阿尔贝特.列奥斯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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