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

老实说,这只是件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的案子:一辆私家车在凌晨四点,经过朱特纳巷时,把一位喝醉酒的老妇人给撞倒了。
  负责侦讯的里克警官叫来案发当时首先赶到现场的警员:“你看到车子撞人了吗?”
  “是的,警官。”
  “你当时采取了什么行动?”
  “我先跑到伤者那里,去做急救。”
  “你应该先看清肇事车子的类型、颜色、车牌号码才对。”里克警官接着又说,“不过,要是我,大概也会先去救人吧!总之,你到底有没有看清楚车子是什么样呢?”
  “我想,”警员迟疑地说,“车子是深色的。可能是蓝色的,也可能是红色的。车子排出的尾气使我没看清楚。”
  里克警官叫道:“天哪!我该怎么办?难道我要挨家挨户问:‘你撞了人吗?’”
  警员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然后他说:“我有一位证人,可是他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快把他带过来吧!”里克警官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一线曙光。
  不久,一位年轻人被带进来。
  “今天早上四点,当车子撞上老妇人时,你正好在场?”
  “是的。”年轻人说,“那时我陪朋友从咖啡馆出来,正准备回家……”
  “什么朋友?”里克警官打断他的话,“在资料中并没有说还有其他的证人啊!”
  “他叫拉夫,是位诗人。不过他恐怕不会给您提供任何线索。因为当车祸发生时,他像个小孩似的哭起来,跑回家去。”
  “你看清楚车号或颜色了吗?”
  证人为难地说:“大概是黑色的吧! 车祸时我只顾着向拉夫说:‘这个混蛋,撞了人也不停!’”
  里克警官叹了口气。
  一个钟头后,里克警官来到拉夫家门口。诗人拉夫虽然在家,但还没起床。
  当拉夫看到里克警官时,脸上露出惊异的神情,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里克警官的来意。
  “今天早上一辆来历不明的私家车在朱特纳巷撞倒一位老妇人,你看见了吗?”
  “是的。”诗人轻声回答。
  “你能告诉我车子是什么样子吗?”
  “不知道。”诗人很费力地想了想,说,“我没空去注意这些。”
  “那么你到底在注意什么呢?”里克警官带着嘲讽的口气问。
  “整个的气氛。”诗人肯定地说,“你看!这条荒凉的街道……又长又直……在晨曦中,老妇人无力地躺着。”
  诗人说着,突然跳了起来。“我回家之后,还特意为这起车祸写了一首诗。”
  他在所有的口袋中找着,抽出一叠账单和乱七八糟的纸片。
  “到底在哪里呢?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终于,诗人在里克警官快要失去耐性之前,找到了他的诗作。
  “请给我看看。”里克警官说。
  “假如你愿意,我可以念给你听。”
  诗人带着一种入迷的表情,把音节拉长了,用很有节奏的方式吟诵:
  “经过两排静立的房子
  晨曦奏着曼陀铃。
  少女,你为何脸红?
  我们以120马力驶向世界末端或是到新加坡。
  请停车,快停车,车要飞起!
  我们的最爱躺在地上
  少女像朵被摘下的花
  天鹅头、胸、鼓、钹
  为何我在哭泣?”
  “这便是我当时写下的诗。”
  “但它是什么意思呢?”
  “是车祸啊!”诗人讶异地说,“难道你没听懂?”
  里克警官摇摇头。
  “我不懂这首诗和7月15日凌晨4点在朱特纳巷发生的车祸有什么关系!”
  “诗不简单陈述枯燥无味的事实,”诗人说,“还要有自由的、超现实的想像,也就是利用事实作一些联想,这样才能引起读者的兴趣。”
  “好吧!那么我问你,诗中所说‘经过两排静立的房子’是什么意思?”
  “是指朱特纳巷啊。”
  “但为什么不是其他的巷子?”
  “因为朱特纳巷是笔直的啊!”多么令人惊讶的回答。
  里克警官说:“好吧。接下来‘晨曦奏着曼陀铃。少女,你为何脸红?’怎么突然跑出了个少女呢?”
  “没有少女。这句指的是东方出现红色曙光。”
  “噢!那么‘我们以120马力驶向世界末端’,指的又是什么?”
  “当然是指那辆车开过来,速度很快,就像要飞到世界尽头似的。”
  “下一句是‘或是到新加坡’——请问,为何无缘无故地要去新加坡呢?”
  诗人耸了下肩:“我不记得了。大概是因为那里住着马来族的人吧。”
  “车祸和马来族有什么关系?”里克警官耐着性子问。
  诗人不安地在椅子上摇来摇去。
  “也许因为车子是棕色的吧。否则为什么我会写出‘新加坡’呢?”
  “你听好,这部车直到目前为止,已经有红色、蓝色和黑色了。你认为它应该是什么颜色?”
  “棕色!”诗人斩钉截铁地说,“我喜欢这种颜色。”
  “‘我们的最爱躺在地上, 少女像朵被摘下的花。’”里克警官继续念着,“这朵摘下的花,指的就是醉酒的女乞丐?”
  “她不是醉酒的女乞丐。”诗人好像受到侮辱似的嚷道,“我写的是一位女士啊!”
  “嗯!好吧。接下来的‘天鹅头、胸、鼓、钹’,又是什么样的自由联想呢?”
  “‘天鹅头、胸、鼓、钹’吗?”诗人垂下头开始沉思。
  “是的,这正是我刚才问过您的问题。”里克警官嘲讽地说。
  “我想起来了。你看,‘2’像不像天鹅头?”诗人说着,用铅笔在纸上写了个“2”。
  “哦?”里克警官颇感兴趣地说。“那么胸部指的是什么?”
  “是‘3’啊!两个凸出的圆形,不是吗?”
  “然后是鼓和钹。”
  警官迫不及待地问。
  “鼓和钹……可能是‘5’吧。”诗人说。
  “下面的肚子是鼓,上面的部分像钹……”
  里克警官在纸上写下“235”。
  “你确定这就是车牌号码?”
  “我根本没去注意车号。”诗人果决地说,“不过,我的灵感必定来自那辆车子!你不认为这段是全诗中最棒的地方吗?”
  两天之后,里克警官又去找诗人。这次诗人没在睡觉,而是在接待一位女访客。
  里克警官说 :“我马上就走。我来是想告诉你,那辆肇事的车子,车号的确是235。”
  “什么车子?”诗人吃惊地问。
  “天鹅头、胸、鼓、钹。”里克警官一口气说完,“新加坡也没错。”
  “你看,这便是我所说的事实加上联想。我还有几首诗,你要不要听听看?”
(作者:卡佩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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