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大脑

你一定有过这样的一刻：和朋友闲聊，她偶然提起某件事，令你深感不安。那也许是公司一个聚会，没有邀你参加。这些未必是大事，无关生死，但就是扫兴。无论如何，你会因此不开心、烦恼。
　　即使话题转移了，即使你忘了为什么不快，那不快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产生这种怪现象的原因，是说话由大脑某部分处理，而情绪却在大脑另一部分形成。前者位于大脑前庭，后者由一连串事情引发，并令体内释放一些化学物，传遍身体，包括皮质醇。这种化学物质，是长期紧张有伤身体的主因。
　　大脑处理说话的速度，以毫秒计；紧张系统的反应，则以秒甚至分钟计，两者往往不同步。令你紧张的事，你可能很快忘掉，因为额前叶活动的速度很快。但情绪系统却会滞后，不快的资讯从大脑临时记忆系统中消失后，皮质醇仍会在血液中悬浮三十秒。因此不快的感觉依旧。
　　总之，大脑并非统一的“思索机器”，而是由许多功能不同的部分组成。了解大脑如何运作，能改变你对自己以及和别人关系的看法。
　　过去两年，我在美国各地访问顶尖大脑科学家，试验过多种概念和技术，包括大脑扫描和认知测试，希望有办法令日常生活更多姿多彩。
　　我发觉，要把最新研究成果引为己用，你不必有什么专业知识。只要懂得一些基本原理，你就可以善用大脑。
　　我最有价值的一个发现，是对注意力集中的研究，今天资讯充斥，能集中注意力是非常重要的。然而，注意力却是十分复杂的东西，由大脑几种功能组成。
　　心理学家罗登博说：“很多人以为注意力非好即坏。不少孩子据说都有‘注意力不能集中’的问题，但如果你坐下来给他们检查，就会发现他们在某些方面注意力非常敏锐。我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注意力这种东西。”
　　基本上，大脑的注意力由不同感官组成。你的视觉注意力可能十分突出，但听觉注意力却薄弱。视觉和听觉最易测试，所以最多人研究，但我们其实还有嗅觉和触觉注意力，以及辨别空间位置的“动觉”注意力。
　　此外，个人注意力的强弱还要看大脑如何处理资讯。这涉及两个要素：“专注”和“编码”。“专注”指人在某段时间内对某一事物保持专注。你的嗅觉注意力可能很了不起，但视觉上却容易分神。我们周围无时无刻都有大量资讯，我们要做的，不是全部吸收，而是要把大部分置之不理。如果事事注意，那么，你会力不能堪。
　　“编码”指大脑把资讯放入临时记忆系统的能力。以电话号码为例，要记住号码，必须保持听觉注意力，待对方把号码说完，然后储存起来，直至这号码被另一些资讯取代，这叫做编码。
　　编码功能很有限。一般而言，我们的临时记忆系统只能容纳大约七则资讯。大脑能记忆的东西成千上万，包括电话号码、脸孔以至歌曲，但这些资料须存于长期记忆系统。
　　至于暂时保留脑中的新资讯，假如超过七八则，临时记忆系统就会饱和。电话号码一般只有七八个数位，并非偶然：电话公司设计拨号系统前，曾请教心理学家，了解一般人能记住多少个数位。大多数人都能轻易记住六个数位，但一达到九个或十个数位，大脑就会混乱，后面的数位会取代前面的数位。
　　我问罗登博，他的测试有没有令他对自己的注意力改观。他说：“我的听觉注意力颇弱，脑子里常常想着其他东西，别人说什么，我常常没有理会。”
　　在日常生活，他怎样利用这些知识呢？他说：“哦，我太太常常抱怨我不听她说话。我于是想到注意力的问题。我有听她说话吗？抑或是我同时思考的东西太多，脑海的临时记忆系统没法容纳她的话？我的结论是：她说话时，我尽量全部记下，结果超越了临时记忆系统的容量。”
　　我笑道：“换言之，你是听得过于认真？”
　　“不错。”
　　“她同意吗？”
　　“不知道，我还没向她说，只是自己知道。”
　　根据测试，我的视觉注意力最弱。我在现实生活中也迅速觉察到这一点。比如说房子大装修，我和太太不时到现场视察。视察后，我太太会清楚记得几十项细节，我却只有大致印象以及零星记忆。
　　这意味着什么？我们看的是同样事物，但我的临时记忆系统不灵光。明白问题所在后，我不再被动地观察房子，而是将所见事物分别记下。我会注意门上方的装饰线条，注意哪儿有裂纹，注意电路板等等。我虽然还是比不上太太，但至少不算太差了。
　　罗登博的这类测试，全凭个人处事的个别例子，评定其记忆力。但有些研究人员会利用科学手段，直接观察大脑的电波活动，包括α、δ、θ、β等不同的脑电波。他们利用神经反馈设备，让人可以即时看到自己的脑电波，帮助他们更快、更好地集中注意力。
　　内布拉斯加—林肯大学健康与人类行为学教授蔡维以神经反馈技术运用在运动员身上。最初，一位背部受了重创的大学跳水运动员在复原期间前去找他，经过一系列注意力训练，情况大有进步。蔡维要他从跳板跃下前，先想像自己会跳得如何优美。不久，他跳水比以前更加出色了。
　　“他获得第一枚金牌后，教练走来对我说：‘我不知道你为这孩子做过什么，也不懂你研究脑子的那些玩意儿。以前他跳水，虽然十之八九都颇成功，但总有一两次跳得不好。现在，他每次都跳得很出色。’”
　　蔡维又尝试把数十名高尔夫球手与神经反馈系统相连接，分析他们击球入洞的脑电波。一如所料，他发现击球成败与某些脑电波有关：高尔夫球手的最佳状态，是其脑电波平静但强劲的时候。这与运动员所谓竞技状态类似：思想上忘记比赛，而让肌肉的记忆功能充分发挥。
　　我一面听蔡维畅谈他对运动员的研究，一面想起一个老掉牙的说法：我们只是使用了十分之一的大脑，要是能百分之百运用，那可不得了。
　　其实，大脑总是使用一小部分，绝对是好事。大脑有很多专职机能，做某一件事只须动用大脑某一小部分。只使用大脑的十分之一，正表明了效率高，而非效率不足。
　　明白了神经反馈的功能，你就会明白个人神经训练的价值。这种训练可以帮助你以最佳精神状态，完成手上工作。
　　说起来，任何学科或技能的教师、教练，不管是少年棒球队教练还是大学英语教师，都是要训练你的大脑采用新的工作方式运作。例如学习投球时如何控制自然冲动，或读书时学习如何理解，都是要改变大脑的神经化学反应，鼓励脑部某些区域积极活动，而抑制其他区域。
　　少年棒球队教练与神经训练专家不同：他们无法直接看到大脑的活动。神经反馈技术则让大家得窥人的思想世界。
　　分析脑部活动，有点像食物分析。几年前，节食者一般会少吃甜食和零食。现在，我们对食物和身体、情绪的关系，有了较深入了解，于是饱和脂肪、Ω－三s脂肪酸、低糖碳水化合物等新词语成了我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忧郁病治疗法使神经化学血清素渐为人识；我相信，降低θ脑电波、改善听觉注意力等等，不久也会成为家喻户晓的词语。
　　神经科学和大脑造影术的发展，为我们打开了观察脑部活动的门户。数十年前，这是不可思议的。我们必须好好利用。
（作者：史蒂文．约翰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