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守候

“想要证明你是男子汉吗？到我们矿工作吧！”一块硕大的广告牌竖立在矿区的入口，牌子的左下角还有一行小字：本矿急招矿底作业技术员一名，安全检查员一名。
　　一个20出头的男子正望着广告牌出神，看得出来他正在为是否去应聘而犹豫。良久，他走了进去。
　　3个小时后同一个地点，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也在望着广告牌出神。路过的人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渴盼犹豫甚至是一丝恐惧，是惊恐。然而瞬间，女人的脸上又闪过一丝男人的刚毅和一种只有崇高的女性才有的宽容的表情，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矿区的办公楼走去。
　　一间贴着“招聘处”字条的门被推开了，简陋的办公室里，只有两个穿着矿工服的人。一个五十几岁，一个不到三十。女人细心地发现那个年纪大的矿工脸上显出一种不同于任何太阳晒出来的黑色，手指甲缝里还有那种矿工特有的无法剔除的乌黑的煤灰粉。
　　“是这里招人吗？”女人不太确定地问。
　　“是的，”年轻的矿工迅速答道，“不过想应聘的话可要亲自来。”很明显他把她想成是来应聘的某个男人的家属了。
　　女人思考了一小会儿，沉着地说道：“你说得对，不过我觉得更重要的是要先搞清楚来应聘的人是否适合职位的要求。”说完目光毫不避讳地紧盯着问她的年轻矿工。
　　“哦，对，”年长的矿工觉察到这话里回敬的意味，抢过了话头，“那就说说你丈夫的工作经历吧。”
　　女人开始沉默不语。
　　“有什么难处吗？”年长的矿工忽然感到自己有点儿冒失，但毕竟今天要招的人关系到井下上百人的生命。
　　一缕悲戚从她眼里飞快闪过，很快恢复了正常：“我丈夫大学毕业后就在煤矿工作，做了多年的井下作业技术员……”
　　“不好意思，几个小时前我们已经录用了一个技术员了。”年轻的矿工听到这里又忍不住插话说。
　　“是的，我知道，”女人没有预料中的失望，也没有在意他鲁莽的行为，只是淡淡地说，“不是还有另一个职位吗？”
　　接下来女人流利地叙说了她丈夫的工作情况。从她的话里两个矿工了解到她的丈夫曾经做了很多年的技术员后来又做了几年的安检员，6次被评为优秀工作者，还得到过全省煤炭系统的嘉奖表扬。她在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时而微笑时而担忧时而关切，两个听众感受到一个丈夫的认真和执著，一个妻子的深爱与体贴。而相似的工作经历更让他们认识到眼前的女人是一个无私为煤矿守候的天使，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年长的矿工则从女人断断续续的诉说里看到了一个技术过硬作风踏实的优秀男人，这正是他们所需的。甚至他们觉得眼前的女人也不简单，她说她的丈夫的经历过程中，时不时展示出来的丰富的煤矿采掘技术和安全知识，令人难以置信她只是出于关心而知道了这些，她和那些有过丰富的实地工作经验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看得出来你丈夫的确很优秀，那就叫他明天来上班吧。”老矿工平静地说道。
　　“你说什么？上班？你们是？”女人有些惊讶。
　　“是的，这次招聘由我们俩全权负责。”年轻的矿工略带兴奋地说。
　　女人更惊讶了，难道自己估计错了，他们不是矿工而是矿上的领导。她脸带疑云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
　　老矿工说话了:“是这样的，我们矿前几天出了事故,死了人，原因是技术员和安检员的疏忽，所以我们要重新聘人。而且我们坚持要自己聘一个信得过的人。我们不能把自己的性命放在一个爱玩火的孩子手里，还把孩子放在火药堆旁。”年轻矿工的解释让她明白了眼前一幕的由来,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不过她的答案还是有点儿出人意料:
　　“我丈夫不能来上班了。”女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儿颤。
　　心急的两个矿工似乎没注意，只是吃惊地问为什么。
　　“他死了。”女人用已恢复平静的声音回答说。
　　实在叫人震惊，两个矿工不能接受这样的答案。
　　“矿难，”女人接着说，“一次矿难死了二十几个人，包括我丈夫。”
　　两个矿工沉默了。
　　“我丈夫要下井去解决，再也没上来。”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已经开始红了。
　　“那你?”老矿工最早从失神中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女人忽然变得坚毅起来，大声而果断地答道：“我是来应聘安全员的。”说完她用灼灼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两个神色各不相同的矿工。
　　年轻的矿工似乎不太习惯这个和自己母亲年纪差不多的女人的炽热目光，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说地看着老矿工。
　　老矿工拧紧了眉头，他回忆着这个女人进来后说过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表情，久久没有做声。许久，他才抬起头，以同样的目光紧盯着眼前的女人，缓缓问道：“你系统学习过安全方面的知识吗？”
　　“我从嫁给丈夫的那天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学习。”女人自信地回答道。
　　“嗯，那你认为做好一个安全员最重要的是什么？”老矿工又追问。
　　“责任。”女人顿了顿，说，“还有爱心。”
　　这个答案比预料的还要好，老矿工不自觉地想道。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觉得不好回答的话可以不回答。”老矿工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这么多煤矿为什么选了我们？”
　　女人的脸上露出了一股温和关爱的神色，用一种充满母性的声音轻轻地回答：“上午来应聘的技术员就是我儿子。”说完她转过脸，呆呆地看着远处的矿井，陷入一阵深思之中。
　　哦，年轻的矿工突然感叹了一声。
　　老矿工也随着女人的眼光看了看远处的矿井，然后沉稳地说道：“你被录用了。”
　　（高锋摘自《年轻人》
　　2008年第10期,丘玮图）
（作者：黄　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