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擦火柴点燃香烟的时候,她才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坐在她身边的这个年轻男子就是弗兰奇·瓦兹,一个被通缉的杀人犯——此时他正带着一种逗趣的目光看着车窗雨刮器咔嚓咔嚓来回摆动。
她握着方向盘的一双小手突然变得冷冰冰潮腻腻的。她觉得全身冰凉。她就坐在一个残忍的年轻杀人犯身边,坐得那么近。最初认识到这个严峻事实的那一刻,她几乎吓破了胆。
小车在雨点飞溅的黑夜里稍微颠簸了一下,轮胎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打滑了。弗兰奇好像什么也没有察觉,连头都没转一下。她一边稳定车子,一边绝望地想,他一定很习惯飙车和轮胎打滑吧。
“你开车过来那会儿真是太幸运了,”他咧嘴笑道,“我是说,我太幸运了!我一直在找车,等了那么久,你的车是我看见的第一辆。要不然我这会儿早被雨水淹死了,不像现在这样只不过是湿透了衣服!”
他的声音很圆润,带着一种颇有修养的语气。虽然她得很小心,眼睛始终盯着前方,她还是觉察出他脸部的侧影。他的头形很不错,鼻子很直,下巴也很坚挺。如果她不知道关于他的那些可怕的真相—
她努力用平稳的声音说道:“这样天气的夜里我看见一条狗也不会一走了之的。”
“这话听起来很像是一语双关啊。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小姐,呃,怎么称呼呢?”
“维沃恩。简·维沃恩。”
“你真是个大好人,维沃恩小姐。我是说,这么晚了在僻静的道路上停车,让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搭车,大部分女性还是会犹豫不决的吧。”
他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用眼角的余光她只能看见他叼在嘴里的香烟燃着的红光。她觉得有点难以说服自己相信这个人就是杀人犯弗兰奇·瓦兹,5个郡的警察都在找他。她很高兴自己在出发回家前把晚报塞在驾驶座下面了。晚报头版就有弗兰奇的照片。
“你好像说过你是电脑操作员,对吧,维沃恩小姐?”
“对啊。”
“在雷斯贝利工作吗?”他的语气礼貌而随意,“一定有时觉得很枯燥乏味吧,我想。”
她强作一笑。她的勇气渐渐回来了。她差不多已经度过刚开始吓呆了的那个阶段了。实际上,她还是很有勇气的。尽管如此,看到这个年轻人向她招手就停车仍然是件挺蠢的事。她想起来他当时是怎么小心地躲着车头灯以免照到他的脸。
报纸上是怎么说的来着?在匆匆瞥了一眼通缉犯的照片前,她只是很快地把大字标题扫了一下,她心里还在纳闷,脸长得这么俊俏的人怎么会做出那么可怕的事情。她回想起报上的几句话:“立刻与警方联系。这是个危险人物。”
现在想这些已经太晚了。她不是已经做了更傻的事,一时冲动竟邀请他到她的住所,去把自己弄死吗?她还说了,之后她会开车把他送进村子—好赶上最后一班汽车。他告诉她自己要去斯坦威尔,还含含糊糊说了些什么有朋友可以让他借宿之类的话。
“肯定你父亲不会介意吧,维沃恩小姐?”
“我爸?哦,他不会介意的,他人很好……”
“啊,我知道我已经说过了,但是我真的很感激。”他第一次转过头来看了看她,“是因为孤单吧,不是吗?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连晚报都没有吧?不过我敢说你一定有电视。”
她感觉到他突然很紧张。晚报的事真的被他说中了。但是她没有对他这么说。也没有提到她家的电视机坏了。接着,他们到达她家的小屋时,她又吓了一大跳。她的父亲不在家。厨房桌上有张草草写下的便条:“抱歉,简。有事急着进城。搭最后一班火车回来。杰瑞来过电话。说他9点左右再打来。晚饭在烤箱里。爸爸。”
弗兰奇温和地说:“现在这种情况,可能你还是宁愿我没有留下来吧?毕竟对你来说我可完全是个陌生人……”
他站在那儿。她觉得他的棒球帽檐鬼鬼祟祟地遮着眼睛。
她爽快地说:“我是对自己……承诺的事很负责的女人。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烧壶水好吗?你看,你还湿着呢。”
“看来只有你和你父亲住这儿喽?”
“对。妈妈两年前去世了。”
他把壶装满水,放在炉子上。
“可能是我太好奇了吧,不过可以告诉我杰瑞是谁吗?”
她把食橱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这整个过程她都在思索,思索,思索。
“杰瑞·韦恩莱特?哦,我们订婚了。”
她还在拼命地思索。杰瑞9点会再打电话来。大概就是20分钟后了。杰瑞会打电话来。不知为何,这些词句在她脑海里重复着。打开房门,她看见那张放着电脑的小桌。桌后面的墙上就有电话插头。
“他是做什么的?我是问杰瑞?”
他问这个问题时带着小男孩般的好奇。但是现在她已经开始意识到,他可一点都不简单,也一点都不像小男孩。抛开那一副有教养的外表,弗兰奇·瓦兹就是歹徒里可能最坏的那种—一个可以最漫不经心地用最可怕的方式杀人的枪匪。
“杰瑞在商船队工作。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海上。”她拎起皮包,在电脑旁边扔下一小摞打印出来的纸张,“我想你不会介意我得赶快打点儿急着要的东西吧,你可以找个地方把自己弄干。隔壁屋有电暖器。”
“好的。你干你的吧。”他看着她,“顺便说一句,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告诉杰瑞我在这儿。我是说他打电话来的时候。有些男人会想歪,你知道的。”
“哦,杰瑞不是那样的。不过,最好还是不要……”
接着,电话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喂,杰瑞。对,爸爸留了便条。我以为‘凯利城堡号’今晚就会停靠码头了。但你有时间吗,杰瑞?嗯,是的,我有几份文件要做。不会占用太长时间的。你能等会儿吗?不,别挂断,杰瑞。我一般必须要把草稿记住,我想在忘记之前把它们记下来。好,好的。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屋外,雨还在急促地下着。年轻的杀人犯睁开他带着睡意且透着残酷的双眼。反正,他并不怎么赶时间。他根本没有朋友要去拜访。他真正的目的地,如果他能逃到那里的话,也在很远的地方。他躺在那儿,几乎是心满意足地伸开四肢,在断断续续的电脑键盘敲击声中昏昏欲睡,进入了一种奇怪的安全感里。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这个简·维沃恩,”史坦斯刑事调查局的韦克里夫探长说道,“她那样做需要机智和勇气。弗兰奇不用丝毫的良心谴责就可以一枪打死她,而且很明显她也知道这一点。我只是纳闷她从哪儿得来的主意。我是说,不挂电话……”
“我永远不会忘记弗兰奇看见电脑屏幕上空无一字时脸上的表情。”探员笑道。
“利用空格键,用莫尔斯电码敲打出信息给杰瑞听。首先就敲了3组SOS引起他的注意!而这个叫韦恩莱特的小伙子又是船上的无线电操作员—聪明,真是聪明极了!”
(李依依摘自《英语世界》
2009年第7期,杜凤宝图)
(作者:凌 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