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心,心连心

  有那么一小会儿,我没有去想妈妈,却有其他人或事让我想起她。这时首先映入我脑海的形象,还是我十岁时看到的她的样子。她走在大街上,穿着一件花格外套,提着一两个购物袋。我站在起居室的窗户旁,看着她越走越近,等到能看清她的脸时,我就从房子里冲出去,跑着去迎接她。她笑着招呼我,我感到心里一下子温暖起来。有时我会从她手里接过一个袋子,有时她不让我帮她,但不管怎样,我都会用手挽住她的臂弯,和她一起走完剩下的路。
  这个情景我铭刻于心,因为这就是我们母女关系的一个缩影:两人相依为命,共同克服生活给一个女人——一个被丈夫抛弃、独自抚养女儿的女人带来的所有艰辛和困苦。
  在我的记忆里,有很多这样难忘的情景。
  我家的房子位于一个拐角处,所以每当我离那个拐角还有半英里时,就能看到我家窗户里的灯光。我知道,在那灯光下,妈妈正在厨房里忙碌着,或者,在后来的几年里,正坐在那个大大的扶手椅里,等待着前面走廊上传来我的脚步声。
  我和她——我的母亲,我亲爱的朋友,我生命的伴侣——总有相视一笑的默契,总有分享快乐的一瞬。
  我还记得她拿着铁铲或者铁耙,弯着腰在院子里劳作。她要做的,不仅是照料娇嫩的鲜花或刚刚发芽的蔬菜,而且要刈草、剪枝、耙土,以及将大袋大袋色彩鲜艳的树叶拖到路边。一年夏天,我曾看到她将六棵八英尺高的松树锯成小段,用的只是一把锯肉用的小锯,因为那锯子小,她能拿得动。
  小时候,我常常为她撑开装树叶的袋子,好让她往里面装树叶。后来我就可以和她并肩劳动了。再往后,我就接过了这个活计,直到后来雇了一个人专门来做。但她还是喜欢“视察她的地产”(她常常这样自嘲),这里剪个枝条,那里拾张废纸,我在旁边搀着她的一只胳膊,以防她摔倒。但到后来,就连这个,她也做不了了。
  日子就这样年复一年地过去:一个圣诞节接着一个圣诞节——圣诞树一年比一年小,最后终于完全消失,只剩下两个裹着红色天鹅绒的天使迎接圣诞的到来;一个生日接着一个生日——生日蛋糕也一年比一年小,倒是卡片上的情感表达一年比一年多,一年比一年喜忧参半。
  我俩都曾经幻想着我能过上一种与她完全不同的生活,一种能与她分享的充满成功的生活。然而这样的成功只有少许几次。不过即使生活中充满了伤心之事,也没有多大关系,因为她同样帮我分担痛苦。她给了我笑声、智慧和无尽的爱。
  她老了。每天早晨天还没亮的时候,我就会醒来,偷偷去看她一眼,以确定她还有呼吸。我刚出生时,她对我也是这般关心,如今正好构成一个完美的周期。
  有时在傍晚,我们会坐在一起读书或看电影。我抬起头来,看着她沉浸在故事中,或者安静地打着盹,我就会想:这样就足够了。
  现在她不得不离开我们的家,她走后,这个家对我来说就只是一座房子了。我去了她住的地方,坐在她身旁。看着熟睡中的她用虚弱的手抓着我的手,我终于意识到:这是不够的,对她来说是不够的。
  “两颗心,心连心,”她过去常常这样开玩笑,“一颗心受伤,另一颗也会流血。”是的,但到最后,一颗心总会离开,而另一颗心还要继续跳动。
  我喜欢想象还有来生,尽管我不敢肯定,也没有感受到由此带来的慰藉。我还是觉得,那么多的爱,那么多的能量,一定有一个归宿。我喜欢听人们讲述有关隧道的故事:穿过隧道,看到白光,就会在“那一边”见到自己心爱的人。
  虽然生活就是如此,我却不敢肯定妈妈一定会先我而去。说不定我会走在她的前面,因为对失去亲人的预知如千钧重担,足以把我压倒。
  不管发生什么,我希望人们讲述的故事是真的:我们还会见面。如果再见,我知道我们还会相视而笑,正如我们上辈子那样:我还小,她还年轻,希望所向无敌。我们的心会一起澎湃,一起走完剩下的路。
  (赵 普摘自《新东方英语》2009年5月号,杜凤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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