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双人游戏

  单身的人最悲情的举动是什么?是双手环绕,自己抱自己吗?是展开纸,写一封信给自己吗?还是握起拳头,像青涩少年般在虎口练习接吻?
  这些都令人忧伤吧,无药可救的忧伤。可是,你也许未想到,最揪心的动作,其实是挠痒。
  你与她,一定玩过挠痒吧。戏谑,追跑,把她痒得直讨饶,到后来,轻轻一碰,她就大叫起来,让你很得意。后来,她反击了。后来,就抱在了一起。
  很奇妙,你看你看,她笑成台风天的风铃,好像一路的欢乐没法停歇,脸上却满是痛苦的样子,龇牙咧嘴像奇异的宠物。你不解这感受,非要亲身尝试,就好像当初在爱里头,分不清是痛还是欢愉。
  痒是个有趣的现象,掌握了这门技巧,瞬间就可以把人制服,让人欢乐。就连小猫,你轻轻触碰它,它也会欢快得不行。她也曾是你的小猫,你们轻易就给了对方欢乐。
  可是后来你发现,挠痒需要两个人——被挠的人和挠痒的人。你可以左手和右手下棋,练习左右互博,可是这个游戏,在离开她之后,你就再也玩不了。左手挠右手?对不起,毫无感觉,你永远无法把自己挠痒。试着在手心吹口气,飞快地掠进自己的腋下——没动静。有什么不对呢?这时你想起她,她吹的是仙气吧,轻轻一触,意动神迷。
  为什么挠自己的感觉完全不同呢?就好像这是一份恋人牌欢乐,如果独自打开,效果就会两样。你觉得这样的设定真令人陶醉。
  可是,真相有点无趣,是因为身体能准确预测到自己的行为,它觉得,既然是自己的动作,就不用费尽心思作出大反应了吧,于是就降低了大脑感受到的效果——它偷懒了,独自一个人就不想搞得那么惊心动魄。
  为什么人类要进化出这样一种能力?为恋人专用吗?倒不是。
  因为皮肤总是在不断接受各种触碰的刺激,所以,尽量过滤掉无关紧要的刺激,就变得尤为重要。来自自己的触碰通常没有危险,而蜜蜂或蜘蛛爬过大腿引起的轻痒感却可能预示着一场袭击。身体做这样的处理,来提示我们注意外界的潜在危险。
  然而现在,挠你痒的通常是很亲密的人,这恐怕不是进化能预料到的。嗯,是个美妙的意外,游戏开始了。
  你又想,如果心意相通,会不会被挠痒时就越来越不觉得痒呢?最初是独立的两个人,后来慢慢变成好像一个人(应该会这样吧)。单身的人想做这样的有趣游戏,却没办法独自练习。
  (苹 果摘自上海三联书店《当彩色的声音尝起来是甜的》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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