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来了,快想办法救救我吧,现在只有依靠你了。”
在拘留所里的艾尔先生看到前来的律师,用盼望已久的口气和他打了招呼。律师向他点了点头,做了答复。
“您能如此地信任我,我也感到很荣幸。当然了,既然接受了您的委托,我是要尽力而为的。不过审判这种问题,在下达判决之前可不好打保票,况且您是杀了人的呀!”
“我明白,你这是在讲报酬。我早就知道你是不论什么样的罪犯都能辩解成无罪的。同时,要索取出人意料的高额报酬,这一点你放心,报酬我是不在乎多少的。”
律师语声沉静地对他说:“尽管您是这样说了,但我看事态未必那样简单。据我了解,您是杀害了买卖竞争的对手。”
“噢,是在谈话当中不知不觉地发起火来,把身边的裁纸刀捅进去了。倒霉的是扎到了心脏,他就一命呜呼了。没想到人的死亡竟是这么容易。”
“怎么把事情说得那么简单呢?你是和来访的客人争吵了一阵之后用裁纸刀把他捅死的,在场的人还都在。这个事实是很难更改的。检察官可能要从商敌这个角度追究你的杀人动机。我就在这一点上替你辩解,说你没有杀人的意图,放心好了,至少免于死刑,这一点是可以保住的。”
“是你把事情说得太简单了。长期徒刑我绝不干,一定得给我辩解成无罪才行。”
“办不到。要把你辩解成为无罪,那几乎是接近于不可能。”
“正是这样才请你来嘛!只要能设法使我无罪,钱要多少都行。你刚才说接近于不可能,但还没有说完全不可能,对吗?”
“我好像是被你抓住了话把儿,那么让我也来抓抓你的话把儿吧!是你说,钱多少都行吧?”
律师的语气似乎有什么把握,艾尔先生稍微松了一口气。
“你是说有,有什么办法吗?求求你一定帮助我吧。钱的问题,不管多少……我想你总不至于要我的全部财产吧。”
“我所担心的正是这一点。有钱的人大多是一开始答应得满好,可是一到动真的,又舍不得了。不过这一套对我是行不通的。如果这个问题不能确定下来,你就另请高明吧。”
“不,你等等,我绝不吝惜金钱。除了你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从目前的处境中解救出来了。”
“就是嘛,那就讲清楚吧。”
律师要求高额的报酬,就连艾尔先生也不得不犹豫良久,但又不得不答应下来。
“怎么样,这回可以了吧!可是你打算如何使我无罪呢?”
“说是无罪,可是你明明是杀了人的,而且亲眼看到的人太多了,没办法。不过现代可是个疯狂的时代,若把你辩解成精神不正常的人,那就简单了,这一关一得到证实,你就会无罪的。”
“你是想让我当疯子吗?我既不想坐牢,也不想住精神病院。我想你这个人大概不会为了索取高额的报酬而采取这种办法吧。”
“杀了人还要说无罪,除了精神异常之外,倒是还有一种情况。”
“什么情况呢,那是……”
“正当防卫。我就在这方面进行有力的辩护吧。”
“能这样当然很好。不过,恐怕并不那么容易。因为对方既没有携带凶器,很难使法官相信他确是蓄意杀人而来。”
“这倒也是。不过,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所幸,据我的了解还没有人记得你们谈话的始末,这里似乎还留有可做文章的余地。”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还有可以狡辩的地方吗?”
“那就这么办吧,你是一个从多年以前就身患抽风病的人,而这种病一拍你的肩膀就要发作,并且发作得越来越凶;如果再要发作,就有生命危险。你尽管向他讲了这些情况,但他不予理睬,权当儿戏,硬是要拍你的肩,不管你如何恳求也不……”
“有道理。”
“医生证明和过去犯病时的见证人,都包给我来解决。也不会有记忆力那么好的人,出来证明某月某日在某某地方虽然拍过你的肩,但没有发生过任何问题。这样一来,认为你过去是一直提防着,没有让别人拍过你的肩的人,可能会多起来的。”
“言之有理,如果能顺利进行就好了……”
“可不能想得太简单了。一切准备工作由我来搞,但你也得把它当成真的,与我配合。”
“可你让我做些什么呢?”
“你要做到,连你自己都认定你就是这种体质。开庭审判时检察官可能要追问这个问题,那时你要是不坚决,可就全完了。所以你要天天提醒自己。譬如说:自己被人拍过肩,并且反复发作过,如果再要被拍而发作的话,就要发生不可挽救的生命危险,就好像肩膀里埋伏着炸弹那样。”
“好,我就努力这么做,可是法庭上万一提出要进行试验性的拍打,不就立刻全暴露了吗?”
“你等等,连你自己都说这种话,那可就不好办了。我们找的医生可都一致地提出了诊断证明书:再被拍肩,就会死亡。若是不顾医生的诊断证明而进行试验性的拍打,法官是不会允许的,因为搞不好会造成法庭杀人。”
“这倒也是……”
“你听到有人这样发言时,就要立刻变得脸发青,全身发抖才行,这是成败的关键。而且审判过后你也要当心,因为在一定的期限内警察可能还要继续监视你的。总之,问题在于你自己是否也能做到信以为真。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可就得去服刑了。”
“岂有此理,服刑我绝不干。不过,我明白了。在这段时间里,我只想着这件事,权且把它当成真的。”
“这就对了。你每天必须集中精神进行自我暗示,例如:‘再拍我的肩,我就会死的。’‘再拍我的肩,我就会死的……’每天要向自己提醒几千次。”
对付法庭的战术,就这样确定下来了。
判决的当天。
真不愧为索取高额报酬的律师,他的辩护非常出色。事先准备好的医师证明、证人,各个方面都没有丝毫漏洞,法官无法做出定罪的判决。
尤其是当检察官发言说“要求做拍肩试验”时,艾尔先生的表现毫无演戏之感。他突然脸色发青,浑身颤抖不停地摆手叫喊道:“不行,不行!饶命啊!你们要整死我吗?”这情景,连高明的律师都不得不感到:“原来一个人若能不断拼命地制造假象,竟能变成这个样子啊。”
它动摇了法官的心,终于宣判他无罪。
“谢谢,由于你的帮助我得救了。”
艾尔先生走到律师的跟前:“怎么样,高明吧!委托我就没错儿,就是这个样子。”
律师洋洋得意地说着,然后兴冲冲地使劲儿拍了拍艾尔先生的肩膀……
(董平摘自《青年心理》2008年第2期,姜吉维图)
(作者:[日]星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