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然后天涯

二战期间，法国。
　　战乱里，一对父女被逼将楼房租借给一个德国军官。当时法国衰败，受尽了侵略者的欺凌，女孩是位音乐老师，对德国人恨之入骨，当然初见这位德国军官时也不例外。
　　渐渐地，年轻女教师发现这位德国男子的与众不同,他彬彬有礼,对法国人很尊重。而且经常流露出厌战情绪,甚至对德兵的做法很反感……女孩敏感的心,感受到了一双善良眼睛里的蓝光。于是,渐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应该说是心灵的距离，因为表面上她还是冰冷平淡的。
　　一个微雨的午后，这位英挺的德国男士目送女孩到她自己的房间后，第一次犹豫地坐在女孩母亲留下的钢琴前，情不自禁用他修长的手指弹着女孩常常弹的曲子。一会儿女孩的门轻轻打开，她换了一袭白裙，一脸羞红，但是无言，女孩的心弦被他拨弄得不知所措，那熟悉的旋律里，有她旋转的身影，但是她要远远地静静地听，不发一言，咫尺，天涯。这天，他们合住的房子里又住进几位清一色的德国军官。半夜倚窗看天上流云时，女孩突然发现有人偷偷地在德军车子下装了炸弹……她惊恐不已。女孩恨德国人，可她真的不想让那个心有灵犀的弹钢琴的军官一起送死，这样的担心，让她很不安：“我爱上了他？”
　　内心有两个声音在不断纠缠、撕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祈祷，却不知道该怎么向上帝说明情况，她仿佛不知道爱情的样子，她只知道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味道与淡淡的薄荷般的微笑……这样想着想着，她累了，困了，甚至就伏在窗边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她醒来时，那群新到的德国人正要出发，他们已经坐在车里等那个军官。她心急如焚。突然她灵机一动，奔向那架钢琴，狂风暴雨地弹开了。琴声里汹涌的花海吸引了那个正下楼的德国军官，他深情而怜爱地走向钢琴，女孩已经顾不及羞涩了，她抬起头来看着他，满眼泪水。军官有些惊讶，呆站着，咫尺间，心跳的距离，他甚至忘了时间……外面的同伴正在发动车子，并摁响喇叭催促……刹那间的巨响，惊醒了呆站着的男子，这时，他的同伴已经与军车灰飞烟灭……音乐也瞬间凝固。两个雕塑般的男人女人，也仿佛停止在那一刻。凝视，知心，而不能抱。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但是两个人的心里都在下着倾盆大雨。仗打完了，要离别了，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万般不舍，女孩听着男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的泪已经止不住地涌出来，最后她还是奔跑下楼，冲出去了，欲言又止。终于，她艰难而淡淡地说：“再见！”
　　他也只说：“再见！”然后转身进了撤退的车子。
　　看着男子的车子消失在视线外，女孩转身回到楼上，在钢琴里抛撒所有的落花、音符，还有越来越近的痛……
　　（张帆摘自《青春潮》
　　2008年第5期）
（作者：林蒙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