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北极光一个温暖的方向

有爱的地方，就有北极光的美丽和光芒。无论你见没见过它，承认不承认它，它总是存在的。而我们能做的，只是去寻找……
　　
　　
　　1.7月7日晴，我们很纯洁
　　
　　2007年秋，哲哲与宁晓川吃了最后一顿饭。从火锅城出来，与人擦肩而过。那人叫住她，他说：记得我不，我是罗韩！
　　哲哲当然记得。那个午后，她走进教室时，眼睛迎面被窗子里射进来的阳光晃了一下。只一瞬间，她清晰地听到一个人大声地念：7月7日晴。我想和罗韩一起去漠河看北极光。坐在高高的草垛上，北极光像是魔术师，在天空中扯开了一面彩绸，我们很纯洁，是童话世界里的孩子……
　　哲哲的耳朵“嗡”了一声，她声嘶力竭地喊：谁让你们看我日记的？男生们如鸟兽散，小紫花的日记本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一样躺在罗韩的桌子上。
　　哲哲抓过日记本，五马分尸。泪铺天盖地涌上来，开始无声，不解气似的，终于放开喉咙，倾金山倒玉柱地哭。
　　彼时，哲哲17岁。胖，黑，齐耳短发，穿着该肥的地方瘦，该瘦的地方肥的蓝白校服，不爱说笑，没有特长，这样的女生要跟罗韩去看北极光？简直不要脸。哲哲想：这张脸就是画幅世界地图都没地儿搁了。
　　那天傍晚，纪哲哲把自己的成绩单摆在校长面前，她说：我想换班。
　　纪哲哲搬书本离开教室时，罗韩拦住她：我们没有恶意……可不可以不走？
　　哲哲只说了两个字：闪开！
　　高考填志愿时，罗韩在走廊里拦住哲哲，问：我报考北京二外，你也是吧？之前哲哲的最大理想是考二外的。哲哲咬着唇不吭声。
　　志愿表在哲哲手里快攥出了水，她还是填了南京的一所学校。她想：与其当他身边的绿草，不如离得远些，像遥望北极光,知道他在那儿,总算有希望。
　　
　　2.爱像溢出杯子的水一样多
　　
　　大四那年，哲哲写博客，博客的名字是“寻找北极光”。一个叫宁晓川的人留下一张照片，照片上华丽的蓝色夜空下一抹绿色的光倾泻而出……
　　宁晓川是摄影记者，每年跑一次漠河。他给哲哲讲北极村的白夜与俄罗斯风情歌舞，讲白桦林河灯与篝火晚会的浪漫，当然还有神奇的北极光，他的滔滔不绝打发了哲哲的孤单，哲哲着了迷一样，她问：明年，可以跟你一起去看北极光吗？宁晓川说：过些天，我去南京拍点东西，见一下吧。
　　宁晓川很年轻，像王家卫一样戴着墨镜，从始至终都没有摘下来。他说他习惯了换一种颜色看世界。哲哲清清浅浅地笑了：看北极光时戴墨镜，多可惜。
　　飞蛾扑火一般，哲哲大学毕业时所有的简历都投到了宁晓川所在的城市。
　　站到宁晓川面前时，宁晓川手臂里挽着一个妖艳女子。哲哲伸出手，自我介绍：纪哲哲，宁晓川的网上女友。
　　那晚，哲哲跑到空旷的小广场上，城市的天空像一块用了很多年的抹布，月亮模模糊糊剪纸一样挂在树梢，哲哲的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罗韩就像北极光，看不见摸不着。那么爱情呢，爱情是近在咫尺的宁晓川吗？
　　哲哲从来没有变得这么勇敢，你妖艳吗，那么我就清纯。你清纯吗，那么我就特立独行。哲哲4年图书馆不是白泡出来的,她的锋芒与温婉像两把利器，让对手胆寒。
　　后来，哲哲对罗韩说：是恋爱降低了我的智商，那些女人早看出了宁晓川不值得予取予夺，主动放手才是真。
　　终于，世界安静了。哲哲成了宁晓川的正牌女友。宁晓川拥着她，问：只是想跟我去看北极光吗？哲哲点点头又摇摇头。
　　哲哲给宁晓川讲她的从前。讲一开口就吵得翻天覆地的父母，讲被男生们偷看的日记，讲自己孤单得像一只被沙子覆盖的小鱼……宁晓川吻干她的眼泪，他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北极光……
　　哲哲扬起脸，傻乎乎地问：你爱我吗？有多爱？
　　他闭上眼，说：就像往一个杯子里倒水，现在，那水满得溢出来了。那是哲哲听到的最动听的情话。
　　
　　3.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只是，爱情如果真能视死如归就好了。报纸杂志上大篇幅地刊载楚楚动人的袁泉去看丢了影帝的夏雨时，哲哲在宁晓川的镜头里发现了金发美女。
　　哲哲用腕上一道深深的伤疤留住了宁晓川。从医院回到家里，宁晓川给她倒了一杯水，递上一片止痛药。哲哲问：你还爱我吗？宁晓川说：爱。哲哲问：有多爱？宁晓川说：你有多爱，我就有多爱。
　　哲哲把一杯水扬到了墙壁上，咬着牙说：你撒谎！你现在心里说不定怎么恨我呢！
　　宁晓川转过身，拿了拖布，把地板上的水迹擦干净。然后坐在客厅里抽烟。小小的出租房里空空荡荡。哲哲想起从前的那个家，那时，妈妈就是这样歇斯底里，爸爸就是这样默不作声地抽烟。生活好像画了一个圆，从起点又回到了起点。
　　夏天快要结束时，哲哲跟宁晓川去了一次漠河。那次漠河之旅幸福得让哲哲一提起来就想落泪。宁晓川那么好，孩子样地带她去吃农家菜，带她去江边放河灯，在熊熊的篝火掩映下深情地吻她……只是，酸着眼睛一直等到东方现出鱼肚白，哲哲也没有看到梦想中的北极光。她依偎在他的怀里，他的怀抱真温暖。她问：你爱我吗？有多爱？
　　寂寂无声，她抬起头来，宁晓川已经睡着了。她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泪无声无息地涌上来。
　　从漠河回来，宁晓川又开始忙。忙着拍照，忙着应酬各种各样的女孩子。秋天来时，哲哲说：我们分手吧！宁晓川的眼神一怔，很快调整过来,说:好吧！我请你吃饭。东来顺火锅城,宁晓川吃得热火朝天，哲哲的心在热腾腾的雾气里翻江倒海。
　　出来，各奔东西，哲哲怀疑自己听到了宁晓川的口哨声。转头时，他已消失在人海里不见了。哲哲的泪又一次涌上来。她说:忘了吧,就像忘记罗韩一样。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呢？
　　生活却像个玩惯了恶作剧的孩子，一抬头，撞上的居然就是罗韩。哲哲冲着咖啡厅里的玻璃窗看了一下自己的面容，总是在最倒霉的时候遇上最不想遇到的人。就像张爱玲笔下的娇蕊在电车里遇到振保，物是人非，时光流转……
　　
　　4.我们都是在寻找北极光的旅人
　　
　　罗韩说，你知道吗，那天我的日记里写的是：我要跟纪哲哲去看北极光。手牵着手，像童话世界里的孩子……而且，我还知道，男生们读了你的日记后，很多人暗恋你。一个内心有那么美丽憧憬的女生很美。
　　说这话时，10年的光阴已静悄悄地跳了过去。哲哲早已脱胎换骨地美丽了起来，是城中最标准的白领。当然，也正经历着一场撕心裂肺的失恋，目光寡淡。
　　哲哲手里的咖啡杯转了一圈，她问：知道我为什么想去漠河看北极光吗？
　　罗韩摇了摇头。哲哲的目光转向窗，街上落叶纷纷扬扬。她说：那段日子，我太寂寞了。书上说，看到北极光，会找到幸福和爱情……
　　罗韩握住哲哲冰冷的手问：现在呢，你还想看北极光吗？
　　哲哲的目光移向窗外，窗外开始下起了秋雨。半晌，她说：还看。我要跟我爱的人一起去看北极光，北极光在，爱情就在……我能做的，只是寻找……
　　哲哲转过头看罗韩时，罗韩的目光温暖潮湿，她的心突然变得很宁静。罗韩说：哲哲，请给我一次机会，给北极光一个温暖的方向……
　　哲哲的眼泪就像17岁的那天下午一样铺天盖地涌出来，开始无声，继而豪放，倾金山倒玉柱一般……
（作者：风为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