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滑雪板遇到沙漠

有人说,玩物丧志。朋友宋却工作努力,玩得也够玄,而且花样翻新,独辟蹊径。于是我们在盛夏时节出动,扛着滑雪板,顶着烈日,在40摄氏度的高温里向沙漠前进。没有带空调机的越野车,但在骆驼的嘶鸣声中我们登上了金字塔型的沙

有人说,玩物丧志。朋友宋却工作努力,玩得也够玄,而且花样翻新,独辟蹊径。于是我们在盛夏时节出动,扛着,顶着烈日,在40摄氏度的高温里向沙漠前进。没有带空调机的越野车,但在骆驼的嘶鸣声中我们登上了金字塔型的沙山。当的合金边刃劈开炙热的沙面,宋冒着滚滚黄烟风驰电掣而下时,那情景简直酷毙了——

,为什么你偏偏是。在和宋一起登上开往的大巴时,我的脑中闪过这样一句台词。

哈,多数人只会亦步亦趋,而宋却是那种喜欢尝试新鲜玩意儿又敢干的家伙,将有两个人扛着走在盛夏的街头,妙。

故事的缘起在寒冷的冬季。记不得的某天夜半,气温低至零下15摄氏度,入冬的第一场大雪飘飘洒洒地下了起来。望着墙角的宋万分激动,差点克制不住给我拨个电话约去滑雪,简直等不得郊外的雪场开门。面对窗外的大雪,宋想像着自己扛着滑雪板独行在午夜的城市,从最高的一座立交桥上悠然滑下。事后聊起来,大家都很惋惜,这么有创意的想法怎么不去实现。宋想了想说,我可不想让巡警给带走哦,连个观众都没有。而我想的是等着瞧吧宋,我会让你玩出点花样儿的。

半年后,在天气热起来的日子,我们去攀登一座雪山,用了10天的时间,我们到达了海拔7000米的高度。于是,在城市里的人穿着单衣吹着空调的时候,我们在飘雪的营地里看国外的登山者踩着轻便型的高山探险板上山,然后潇洒地滑行而下。不用问,我也知道宋再一次为没有把滑雪板带出来而懊恼不已。我想,时机已经到了,于是拍了拍宋的肩膀说:“别那么眼馋了,回去把板子找出来过过瘾不就行了。”“哇,回去以后哪还有时间和精力再回到这里?”“嗯。当然不大可能再来这里,不过……”

这样,宋就很爽快地答应去滑沙子了。当然,那不是海滨游乐场的坐板式滑沙,而是用真正的滑雪板在沙坡上面Skiing。但是,两块式地滑雪板能否在沙子上面正常的滑行?沙子里坚硬的石英会不会对雪板及固定器造成破坏性的损伤?我们并不清楚。事实上我手头没有任何关于Skiing的资料,所以找到宋这样极度“喜新厌旧”的玩家是至关重要的,因为他可以无怨无悔。

走出鄯善长途汽车站,就望见了此行的目的地——库姆塔格。我不知如何表述自己的感受,因为那实在是超乎我的想像,原来沙漠与城市可以如此地接近。在鄯善整洁宽阔的街道两旁是新建的低层楼房,后面就可以看见巨大的金字塔型沙山,看起来近在咫尺,而市民们怡然自乐,丝毫不以为怪。只是我们两个在烈日下满头大汗地背着雪靴和滑雪板,看起来是如此格格不入。

库姆塔格是很直白的名字,“库姆”指的是沙子,“塔格”就是山。这是全国第六大沙漠,曾经淹没了古楼兰和古鄯善国的大片领地,但是到了后来的鄯善却止步于城外相安无事。也许是太接近北侧的谷地使风向产生了变化,总之,风已不再为沙助虐反而将沙漠的脚步停下了。于是我们可以白天去沙漠做我们的试验,晚上回城里住酒店,确实如宋描述的那么方便。

走了不远,我们已经汗流浃背了。而一些人好奇地打量我们,在这块有火洲之称的土地上夏季高温,全年干旱,他们也许从没有见过雪板,这多少让我们感到有些窘迫。宋便抬手叫车,出租车里有客人,一晃而过,而一辆驴车却随后停下了。赶车的是个维族小孩,看看我们说道,去沙漠两块钱,也许他知道我们来鄯善是为了沙漠的。车上铺着薄毯,支着凉棚,我们自然抗拒不了诱惑,就乘上了小车。

驴车虽慢,还是很快就到了城东路口。小孩指着前面的树林说,过了树林就是沙漠了。看来,这就是城市和沙漠的分界线了。进入树林发现虽然树木高大却并不如想像中的那么浓密。一条水渠穿过其间,树阴里是餐厅和商铺,寥寥无几的游人和行商者在悠闲地避暑,目送我们穿过树林进入更加酷热难当的世界——库姆塔格。一个人和我们打招呼,询问两块板子是不是可以在沙子上走路,像骆驼的脚。他至少猜对了一半,是个聪明的家伙。

而出了树林后所有的闲情逸致都烟消云散了,烈日炙烤下是无边的黄沙世界,小的沙丘,大的沙山,连绵不绝。几株生命力顽强的小草还在沙的边缘坚持着生长,偶尔摆动的叶片表明微风刮过以及它们的存在。除此以外,似乎一切都是停止的、安静的。在这个外星般荒凉酷热的世界我们将向何处而去?

虽然没有任何可以借鉴的经验,但可以想像,Skiing应该和滑雪一样需要足够的坡度和落差。宋在缓坡上装好雪板试了试,几乎是纹丝不动。于是我们的视线投向了远方的一座金字塔型的巨大沙山,高大的山体,陡峭的沙坡,那才是我们需要的。也许我们还可以在天黑前赶到那里,就匆忙上路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们开始发现判断的失误。这里的沙面松软细滑,上两步滑一步。灌入鞋子的细沙像石膏一样紧箍着脚趾,令行走变成一件异常艰难的事情。体内的水分在迅速蒸发,而大沙山依然遥不可及。眼看太阳渐渐落向沙漠的背后,宋无可奈何地回头冲我苦笑了一下。他的视线转向我的身后时却闪过惊喜之色,“骆驼!”宋立刻开始往回走,一边催促道:“我们不能再走了。快,一定要截住那些骆驼,明天就可以想到哪里就到哪里了。”因为太远很难看清那是不是骆驼,但是宋的建议是很明智的,我们需要交通工具。否则背着十几公斤东西,我们真的可能哪里也去不了。通常来讲,常规的越野车只能在戈壁里行驶,最好还是双车。而专门的沙漠车也要选择沙丘间较平缓的地方迂回前进,短暂地冲击陡坡极其危险和不实用。而且还需要向有关部门申请,支付昂贵的租金和环保费。所以出发前我们根本没有考虑使用车辆,现在却发现了骆驼,实在是意外的收获。因为在城市附近,通常已经没什么人养骆驼了。

最后,在天黑前我们终于接近了骆驼。牵驼人在我们的叫喊声中停了下来,他们是维族小伙子艾山江和他的弟弟,两个黑瘦的年轻人,正准备回家。他们总共有三大一小四峰骆驼,确实是鄯善硕果仅存的几峰骆驼了,而骆驼的主人也并不是他们。大致的情况是,因为在城市边上骆驼没什么大用,所以主人委托他们饲养照料骆驼。条件是他们有权用骆驼在鄯善城边找活赚钱,比如驮着来看沙漠的人走一会儿或者留影,但生的小骆驼仍然归主人。所以我们很快讲好价钱,约在第二天清晨树林外见面。

沙漠清晨是凉爽的,然而在太阳升出地平线以后气温就会迅速升高。而早晚斜射的阳光杀伤力丝毫不逊于正午。宋涂了防晒霜又用风镜把一块白色方巾勒在头上,配上大漠驼峰后很有些到了阿拉伯世界的感觉。艾山江看了笑称鄯善来了个阿里巴巴,大家愉快地向着沙漠前进。

艾山江的骆驼没有专门的坐具,只有毡毯,因为骆驼很大所以骑在上面就会把腿分开很大,这多少有点不舒服。好在骆驼可以趴下上好人再站起来,所以上上下下很方便。宋把雪靴穿在脚上只扛了雪杖雪板坐在驼背上,比昨天轻松了不少。而艾山兄弟依然徒步,沙漠对于他们好像不算什么。

这样,高高矮矮的沙丘在驼铃声中慢慢抛在身后。而骆驼,垂着脖颈昂着头,咀嚼着反刍上来的食物,不紧不慢地前进。那座巨大的沙山就越来越近,宋望着它暗自盘算着可能遇到的麻烦,想像着滑沙与滑雪的区别。到了山腰,艾山江却开始拉着骆驼绕开了,我不满地责备他不该绕路耽误我们的时间。他却很无奈地抓抓头发,说:“喔,太陡了。骆驼不上的。”尽管如此,最后还是按我们指示的方向前进了。

但是,事实证明艾山江是对的,因为很快骆驼就开始拒绝前进了。不管艾山江怎么用力拉,骆驼都不满地嘶叫着,不逊地挣扎着,口中喷射着恶心的绿色食物浓汁。我们不再多嘴,只有死死夹住驼背。而艾山江却开始觉得骆驼的反应有些过分,有消极怠工的嫌疑,就继续拉着缰绳和骆驼拔河。艾山江的弟弟索性拿过宋的雪板来打,这对于骆驼来说似乎不算什么,因为它继续和兄弟俩对抗,直到我们决定剩下的路自己走。艾山江有些尴尬,说了声我下去等你就拉着骆驼走了,一路还在对着骆驼咒骂,而骆驼还会偶尔嘶鸣一声仿佛是在顶嘴。当时的印象是骆驼有时脾气非常乖张。

在接近山顶的地方我停下来准备给宋拍照片。换好200毫米镜头后,我举起相机向上望去,很惊讶地看到蓝天上有一轮暗淡的月亮正好停在沙坡上,宋正扛着雪板朝着月亮走去,可惜大白天的,月亮的反差太小了。最后,还是忍不住朝他大喊:“嘿!你看起来可以从月亮上跳出来。”宋挥挥手:“那就是这儿,我要下来啦。”

宋是很干脆的人,说完后两支雪杖用力一撑就跃下了山顶的陡沿。我急忙举起相机锁定焦点,而宋缓缓滑下两米远就瘫倒在地了。我失望地放下相机,有点不太相信我们的失败,费了这么大劲儿,原来是这样的结果。宋却在山上大喊:“嗨!没事的。只是不太适应,再试一试。我感觉是可以滑起来的。”于是我一遍遍举起相机又一遍遍放下,记录着宋各式各样的摔倒及翻滚动作,那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山脚下的艾山江在出现火爆场面时也忍不住举起双手为宋鼓劲。宋到了山下就骑着骆驼上来,艾山江则再下到山脚等他。

如此两三趟下来,宋已经可以在沙坡上往来驰骋了。雪板的合金边刃畅快地切割着炙热的沙面,腾起的滚滚黄沙像有两团火球。宋头顶的方巾也哗哗地飘动,潇洒得不行,甚至到了山脚坡缓的地方也还滑得动。宋兴奋地举着雪板说:“看,一点伤也没有。好滑呢。”

“真的不难吗?”“噢,不难,像滑雪。但是没有雪面滑嘛,所以和滑雪感觉不一样,爱摔跟头。可能不会滑雪的人倒不一定摔那么狠。”“真的?”

“你试试吧。”

不一会儿,我也站在了山顶。然而面对40度200米的陡坡忽然觉得挺可怕的,简直像跳崖一样。而且和冬天穿着厚厚的滑雪服不同,我们都是T恤短裤,仿佛少了保护层,心里很不踏实。如果摔倒时和雪板、雪杖滚在一起怕就不好玩了。看见宋在下面招手,我不能犹豫了,看了一眼地平线,深呼吸,用力一撑跃下了陡沿。渐渐地,耳边生风,心跳迅速上升,然后天旋地转,我也照例摔了跟头,记录是10米。然后和宋一样每次尝试都可以有很大进步。

结论,相同的距离和坡度,Skiing的速度比滑雪慢不少。所以适应了沙面的感觉以及平衡要领,就会发现控制起来并不难。从制动到回转,动作的要领都类似于滑雪。只是有时回转容易过度,半径太小的回转容易成为侧身制动。如果失去控制,你会滚下沙坡,没有危险,只是会弄一身沙子。可一旦你玩得顺了手,就会体验到与滑雪截然不同的乐趣。

烈日当头,黄沙滚滚,挥汗如雨,沙沙带响地滑行,驱赶驼队的沧桑之感,以及收队以后痛饮冰镇啤酒的畅快,就是我们的Skiing。

(程丹丽摘自《时尚》2003年第3期,潘树声图)
(作者:江泳涛 字数:43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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