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土豆如果说跟莫扎特有关系,只能说她和一个关于莫扎特的故事有关。这道菜是我上研究生的时候发明的。我是一个穷学生,从上大学的第一天起就是一个穷学生,所以我只能在学校食堂吃饭,而且多数时候只能吃烂糊糊的白菜
土豆如果说跟有关系,只能说她和一个关于的故事有关。
这道菜是我上研究生的发明的。我是一个穷学生,从上大学的第一天起就是一个穷学生,所以我只能在学校吃饭,而且多数只能吃烂糊糊的白菜,尤其冬天更是这样。记得在一次新年晚会上,有人出了一个谜,谜面是“到学生吃饭”,要求打一部小说的,谜底是刘索拉的小说《你别无选择》。我连续吃了四年的,后来学校保送我上研究生,又接着吃食堂,记得做论文的,有老师曾经暗示过我要我报考他的博士生,可是一想到还要继续吃食堂,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校园,头也不回!
来说说我的土豆吧。那是一年冬天,北风呼呼地吹,雪花哗哗地飘,我去食堂转了一圈,除了烂糊糊的白菜还是烂糊糊的白菜,不过是部位不一样,醋溜白菜是白菜帮,肉末白菜是白菜叶。当时是寒假,学生少,所以食堂根本不怕激起民愤。我怀着愤恨的心,恶狠狠地绕到食堂后面,那里有一筐一筐的白菜,还有一筐一筐的土豆,连根香肠都没有。于是我想都没有想就挑了几个模样俊俏的土豆,装在饭盆里就端回了宿舍。
因为是研究生宿舍,所以学校管得不严。楼道里就有煤气罐,我跟人家关系好,所以打个招呼就可以免费使用。土豆洗干净,加入清水,一直煮到熟,因为当时心急,所以土豆煮得不是十分熟,后来发现就是这个程度的土豆最好,太熟就面了,就像男人老了一样。一定要八分熟或者九分熟,否则就过了,过犹不及,就像张艺谋的《英雄》,剑的第一和第二还算是,到了第三境界——“那就是不杀,是和平”,这就显得没有境界了。所以说真理再向前走一步就是谬误,境界生往高处拔,就如同猴子爬到树上一样,红屁股和尾巴就露出来了。回到莫扎特土豆,第一境界是熟了,能吃;第二境界是不十分熟,吃起来既有新鲜土豆的纯朴,又有未成年土豆所特有的层次感;至于第三境界,那就去问张艺谋吧,我不知道。
土豆煮好以后,因为太烫,被我放在一个敞口盘子里晾着。这个时候,我听到楼道里传来莫扎特的音乐,难道寒假还有像我一样没有回家的人?我打开门张望,对面的房间也打开门,是一张年轻的脸,像我一样寂寞。
她问我:“是你做的土豆?”我说:“是。”“好香啊。”
于是我端着土豆坐在她的宿舍,土豆的温度刚巧适合我们用手拿着它,并且把它的皮轻而易举地剥下来。我们就着莫扎特的音乐,和一小碟盐,把土豆吃得干干净净。她问我怎么把土豆做得那么清香,我想了想,告诉她也许是矿泉水的缘故。
我的莫扎特土豆不是用普通的水煮熟的,是用矿泉水!
再后来,她跟我说,莫扎特的音乐和土豆真有缘分。我明白她的意思,莫扎特穷困潦倒的时候一首曲子只换了一盘土豆,如今,她穷途末路,因为听莫扎特,也混到一盘土豆。
两个星期以后,她拿到美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疯狂地敲我的门,一把将我抱住,对我说:谢谢你的土豆,我要去美国了!
原来当时她在心里暗暗地说:“假如那个陌生同学能请我吃土豆,我一定会有好运气。”
她建议我把这道菜的叫做“好运土豆”,我没有同意,我还是更喜欢“莫扎特土豆”这个,不仅因为这个名字诗意,还因为这个名字给我一种感觉——一种向上的感觉。
现在,我虽然很少做菜,但是有的时候我还会去买几个土豆,尤其是心情不好,或者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土豆不一定要大,但一定要五官端正,最好是清秀佳人类型的。在清水里一点一点把她们洗干净,然后找一口肚子大大的搪瓷锅,装上纯净水或者矿泉水,把土豆一个一个放在里面,然后放莫扎特的音乐,很轻很轻的声音,当你能闻到土豆的清香的时候,就可以把锅盖掀开。
取一只磨砂玻璃做的、半透明的沙拉碗,如果是夏天,可以铺一张荷叶;如果是其他季节,就找相应的叶子,最好是绿色的,叶面宽阔的,将土豆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码好。另外再找一个小碟子,不要塑料的,也不要密胺的,最好是陶瓷的,放一点点盐或白胡椒。当然,要有茶,茉莉花茶或者乌龙茶。
我不知道这道菜是否真的能够给人带来好运,但是我知道这道菜能够使人安静。莫扎特的音乐;与音乐一样纯洁的土豆;还有与土豆一样质朴的盐;以及与盐一样简单的茶……
(王小雅摘自《布老虎散文》,春风文艺出版社)
(作者:陈 彤 字数:17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