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他要到深圳去。对于我们这场充满了折磨感的恋情,他也许萌生了退意。我是一个神经质的女子,拥有一个绝对没有安全感的童年,在我3岁到9岁的6年间,我被留在老家,与严厉而絮叨的外婆生活在一起,父母温情的身影只在年
那一天他要到深圳去。
对于我们这场充满了折磨感的恋情,他也许萌生了退意。
我是一个神经质的女子,拥有一个绝对没有安全感的童年,在我3岁到9岁的6年间,我被留在老家,与严厉而絮叨的外婆生活在一起,父母温情的身影只在一到三出现,四,他们总是趁我熟睡的时候离开。8岁那年,我撑了一夜,想让他们把我带走,但是我醒来时,他们还是走了。我又睡着了!我痛恨自己,开始痛哭流涕,并且开始往码头上跑。我究竟有没有去过白雾弥漫的码头,我记不清了,但从8岁到23岁,我做着同样的梦:我在追赶着什么人,呼唤着他们,但是没有人回答,白雾茫茫的码头上,万千卵石吸走了我的声音,甚至没有一丝回声。
我开始成为一个爱的怀疑主义者。我一直在问他,你会永远陪着我吗?然后我自问自答:你不会,你不会。你又开始提深圳了,我们同处的这座城市加上我的分量也不足以抵消远方的诱惑。
我又说:所有的人都抵制不了远方的诱惑,所有人。小时被我父母搁浅在此岸,现在被你所搁浅。
又一场口角后,他愤然离去。我则郁闷地用勺子戳捣着杯中的片。这杯茶的太淡了!而且未剥去的柠檬皮被泡出了一股。我怒气冲冲地让过来,我是这里的老客了,每次要柠檬茶时都嘱咐要将柠檬皮剥掉,这个是新手吗?他怎么连这一点也不知道?!
但是有一个人支走了,他来与我交谈。他如何能让一个被激怒的客人安静下来?警告我吗?给我免去茶水的费用吗?我冷笑,这个穿着米色休闲裤的男人,他以为他是谁!
那人把他尚未动过的一杯茶换给我,轻轻拿走我面前那杯被勺子捣得浑浊的茶。不知为什么,他这一系列顺理成章的动作平息了我大半的怒气。然后,我听清了他平平淡淡一席话:“不要试图去掉柠檬的皮,那皮上的涩也是清香的一部分;更不要试图将柠檬捣碎,我知道,你是希望得到更纯粹、更浓烈、更持久的,但你强迫柠檬在3分钟内把所有的滋味都挤出,这杯茶肯定会苦。”
茶会苦,我信。刚才就是因为尝到了意外的,才对服务生挑剔不已的。我带着迷惑的神情问:“我不能去捣碎柠檬。那么你告诉我,一片柠檬的全散发出来,需要多长时间?”
那人肯定地回答:“72小时。”一片真正鲜洁的有灵魂的柠檬,72小时在茶杯里,还有余甘。
那人又像看透了我的心思般地说:“你不想做一次实验吗?”他给了我一枚完整的柠檬。
那个峰回路转的晚上已经过去了7年,在这7年中我切泡了无数枚柠檬,每一枚,都同那个人给我的柠檬一样饱满鲜润,蕴藏了无数爱与被爱的奥秘。横切开来的柠檬片像放射状的水晶,或黄玉,它们进入水中,细小的筋络上都聚集了呼吸般的水球,它的声音从水中传来:你不要强迫柠檬在3分钟之内把所有的滋味都挤出,缺少耐心,爱也会变苦。
(马瑞摘自2003年2月25日《现代女报》)
(作者:春 喜 字数:13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