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资乌托邦

在一次小资测验中，我被明确判为有小资倾向，心里特兴奋，但强忍住了，要知道，“淡淡的忧郁”是小资气质的一个重要指标，只有俗不可耐的人才会喜形于色。为了将小资进行到底，我加快了自我超越的速度。比如，我曾经觉得王家卫的

在一次小资测验中，我被明确判为有小资倾向，心里特兴奋，但强忍住了，要知道，“淡淡的忧郁”是小资气质的一个重要指标，只有俗不可耐的人才会喜形于色。

为了将小资进行到底，我加快了自我超越的速度。比如，我曾经觉得王家卫的脑子进水，他在《花样年华》中，让张曼玉和梁朝伟鬼鬼祟祟地相互试探了那么久，最后居然没什么结果，简直匪夷所思。现在我赶紧买了许多他的光碟如《春光乍泄》和《重庆森林》等，再加上《挪威的森林》和杜拉斯的《情人》之类的书，躲在房间里一通恶补，害得我很长时间看东西的眼光都是迷迷离离的。

公司企划部的大房，转业前曾经获得过军衔，熟谙兵法韬略。他对我坚定的“去大众化”心怀敌意，总是在觊觎机会，妄图诱我破戒。上个月，他拿着一张晚报来找我，说《风语战士》上映了，他刚好拿了一笔提成，愿意请客，说完阴险地看着我。我摆了一个优雅的姿势：“我从来不看美国大片，我只看北欧的电影。”看他一时回不过神来，我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从来不看晚报，我只看文化杂志!”

大房的脸上出现了又像又像胃痛的表情，落荒而逃，很久不敢再挑衅。

做小资真的是一件很棒的事。如果一个人被别人称做小资，那一定是说他有与众不同的地方，忧郁深沉、品位不凡、宠辱不惊等等。不过做小资也要付出代价，杜拉斯王家卫之外，星巴克是必去的，还要吃哈根达斯，要喝威士忌加果汁，行话叫“血腥玛丽”。有一次我在一家星巴克要了一杯“血腥玛丽”，很有气质地呷着，但那味道实在是品不出有多么好，倒是付账的时候疼得我一跳!

在探索中，我渐渐地逼近了小资精神的核心——刻意过着看上去不刻意的生活。

我通常让自己显得很忙：一边双手如飞地打电脑，一边在肩膀上夹个电话，一边还抽空拿起一块“三明治”咬一口。下班后的一周七天，两天去学“表演英语”，两天上MBA辅导班，两天去健身，还有一天约朋友去吃饭、逛街、看电影、泡吧。休假时，旅游绝对是我的第一选择，但我绝不跟团，总是一觉睡醒，背个背包，到火车站，买票上最近一班开的火车，找个没听过名字的地方下车，小小地遭遇一下惊喜。我还熟悉了研磨咖啡豆、煮咖啡的每一个细节，从不喝速溶咖啡，还买了很多柠檬，每一天切一片泡水喝。

我知道自己已经小资得一塌糊涂，悠然自得，全然没有意识到一个巨大的危险已经逼近。昨天大房迈着的步子走进我的办公室，幸灾乐祸地问道：“好香的三明治。知道么?小资已经过时了!”

“你是说BOBO?”我继续敲击着键盘，并不看他。上周刚看到布鲁克斯的《天堂里的BOBO族——新社会精英的崛起》一文时，把才有点小资样子的我惊出一身冷汗，不过，这一族过分注重物质，精神上似乎还不能挑战小资。

大房递过来一本文化杂志，封面上是大字标题：“‘国际’是怎样炼成的?”我吓了一跳，忘了一个小资应有的矜持，接过来翻开一看：“在美国工作，在巴西度假，在意大利买房子才能成为IF一族，也就是国际。在人类登陆火星的各种计划当中，最早的年份是2015年。在此之前，我们能够亲自经历的最激动人心的事情之一，就是成为国际自由人，在自己最向往的地球的某处，诗意地栖居。”

我的脸上一定出现了又像又像胃痛的表情，因为大房的脸上满是报复的快感。TMD!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我含辛茹苦建起的小资乌托邦就此轰毁!

(莫虎摘自2002年12月3日《中国青年报》)

(作者：郭松民 字数：14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