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宁寂的青砖黑瓦,在晨光里如一幅水墨抵达湘西猛洞河,是一个冬日的清晨。天还黑着,月亮高悬,有冷月无边的意味。走下一条长长的陡黑的石阶,再转一个弯,才有接客的小巴。很久没有坐火车旅行了,但为了湘西,我在火车上挨
一片宁寂的黑瓦,在晨光里如一幅
抵达猛洞河,是一个冬日的清晨。天还黑着,月亮高悬,有冷月无边的意味。
走下一条长长的陡黑的石阶,再转一个弯,才有接客的小巴。很久没有坐火车旅行了,但为了,我在火车上挨了近20个小时。天色在小巴的行进中渐明,看着窗外渐渐能看清疏朗枝叶的高大的古树,我想,一切都会是值得的。
司机说,看,前面就是芙蓉镇。语气里,他是知道我们这帮人对芙蓉镇的向往的,所以带着点炫耀。我伸头看,一片宁寂的黑瓦,在晨光里如一幅,突然听到一声鸡鸣,要冲破什么似的高亢。我很满意,想像中的,就应该是这样。
那些被夜雾濡湿了的,应该见证过久远的岁月流逝吧
芙蓉镇据说有一条长达五里的,现在我们就走在这条路上了,跟阳朔西街的青石板路不同,因为是山区,这里需要爬坡上坎。我们在一个叫鸿运的小饭店吃早餐,热腾腾的米豆腐,但一帮人乐呵呵地饕餮着。
湘西的特色建筑是吊脚楼,小饭店也是一座建在河边的吊脚楼,在河光山色里吃早餐,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天色将明未明,河面还升腾着蒙蒙雾气,而远山近水,一律苍绿着,是冬天的湘西,像梦境在作背景。
我们要乘船游猛洞河,船到十点才开,就想走走那条漫长的青石板,那些被夜雾濡湿了的青石板,应该见证过久远的岁月流逝吧。青石板已经有些破损了,像任何一个古老小镇都会有的年久失修的小路,没有旅游点该有的齐整样子。突然听到码头那边有响亮的鞭炮声,回头,看到一列人抬着喜气洋洋的嫁妆,一律贴着大红喜字,然后就看到有两家小饭店人头攒动着在为喜事忙碌,一面墙上贴着两张黑字红纸,写满了帮忙者的姓名和项目。我看到有向香香这样香艳的名字,从名单上猜测,“向”在当地应该是大姓。
两个中年男人神情郑重地坐在那两张名单下的桌前,握着毛笔,蘸着墨,很郑重地写着什么。他们是账房,负责登记礼钱,郑重是应当的。
一个又一个的精灵,在山水之间,向人逼面而来
终于,船行在青绿的猛洞河上,风紧,冷,一盆炭火及时地出现在船舱中。燃一支烟,静静地看山和水,竟无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四处飞舞,像一个又一个的精灵,在山水之间,向人逼面而来,我只得闭上眼,精灵消失,听到的是船行时翻动的水声。这水声因为是在冬天,所以也是凛冽的,有点像薄冰被刺破的刹那。
然后就看到有野鸳鸯在水面游行着,这是猛洞河一景。鸳鸯已经够让人羡慕的了,更何况还是野鸳鸯?我隔着烟雾和水汽看它们,它们悠然地看我,有一瞬间,也许我们对视了,但是它们并不能看清我的眼里究竟有着怎样的惆怅,就如同我永远也无法弄清,此时它们在寒水中到底有什么样的幸福。
它是沉静的,与世无争,用调着自己的基调
沈从文在度过了他人生中最初的十五年,可能因了凤凰的淳朴与清新,或者邻家那个好看的女子,才最终使他的笔下有了翠翠。而他去后的骨灰,最终也埋到了凤凰,那龙潭边的五色石下,不知是不是仍能听到大师灵魂的呓语?
从沈氏故居出来右拐,是古旧但充满风情的东正街。小心翼翼地走在东正街的青石板上,我觉得,足下的每一块青石板,都曾经被一个个内心充满爱情的女子,细细密密地踏满了。当年那些穿着青布衣衫的平民女子,在这条青石板路上,是不是也如我一般,在天空下,仰头怅想过每一个即将来到的时刻?
是凤凰的精魂,就像大多数城市都会有一条江河,这个城市才有灵气。河面稀疏地停着几只小船,站在虹桥上望过去,如果把那些黑瓦换作青楼红檐,那也就有的风情了。但沱江的风情,却又比曾经飘满脂粉香的风情更隽永,它是沉静的,与世无争,用水墨调着自己的基调,间或的一点苍绿或老蓝,不是简单的点缀,而像一个精灵,修炼了多年后得道,自然而然的有了一些变化。
我看得见它们六角的花瓣,看得见它们在天空中舞蹈的妙曼姿势
湘西的花期似乎比别地都早,一路上都能看到一棵一棵的桃李花将开欲开,而金灿灿的油菜花,则已经花事正盛了。我很纳闷,这样的所谓僻壤,这个曾有过无数土匪的地方,它竟如此宠辱不惊地,一年一年地风雅着。外面的世界再怎么兵荒马乱地繁荣发展着,它还是不急不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是什么样就什么样。
离开时到张家界转机。张家界本名大庸,曾经是湘西的一部分。抢着时间去了趟黄石寨,从缆车上下来,就看到有细雪飘飘摇摇地下来,细得连发梢都来不及濡湿,就无声的消失了。但它们仍然是雪花——我看得见它们六角的花瓣,看得见它们在天空中舞蹈的妙曼姿势。
它们和湘西的山水一样,是一个又一个的精灵,在我的眼前和心底舞动过,像那些曾经的爱情,一次又一次地,在生命中留下永远的印记。
(万洋摘自2002年11月7日《羊城晚报》)
(作者:曾敏儿 字数:2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