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回家探望父母,又一件大事,因为我注意到,他们脚步的移动放慢了,吃饭时更加专心了。每次探家,他们看到我时发出的喜悦总是渐渐变成对我已长大成人的感叹。不过,这次回家有些不同,因为我带了一个膝上型电脑。每次“你
又一次回家探望父母,又一件大事,因为我注意到,他们脚步的移动放慢了,吃饭时更加专心了。每次探家,他们看到我时发出的喜悦总是渐渐变成对我已长大成人的感叹。
不过,这次回家有些不同,因为我带了一个膝上型电脑。每次“你有邮件”的自动提示声响起,他们就冲了进来。他们默不做声地站在那里,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仿佛电脑以某种神秘的方式亵渎了上帝。
我正在咖啡馆同一个朋友聊天,我的手机铃声响了。是我打来的。她告诉我,整个楼断电了。
“给电力公司打,”我说。
“是你的电脑。”
“我的电脑——什么?”
“你知道,”她的声音听起来气喘吁吁、慌慌张张。“电脑烧坏了电闸——”
“妈妈,要是那样的话,我的电脑在烧坏整个楼的电闸之前早就冒烟了。”
“那我们怎么没有电了?”
第二天,我正在厨房冲咖啡,我进来,从我面前拉过一把椅子。从她紧闭的双唇看,像是有什么要事要商量,或许是她的自然死亡声明。
“今天我们接到了一个唤醒,”她说。“5点钟的时候。”
我看看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是你的‘猫’。”她说得我一头雾水。
“我不明白,”我说。
“它不是连在线上吗?是它让电话铃响的。”
我慢慢放下咖啡杯。一、二、三。“我的‘猫’没有让你们的电话铃响。它是往外拨号,接收数据。”
“那我们的电话为什么突然在5点钟响了起来呢?”
“只要不用‘猫’,我就把它断开。怎么样?”
但是,这个解决办法让我的父亲不安起来。他拿起听筒塞绳的一端,搁在桌上的就像一位找不到归家路的老妇人。他检查了的塑料末端,又将其翻过来看个仔细,心里琢磨怎么提出他的疑问。
“这不应该插进、拔出,”他终于说话了。“那会坏的。”
“全美国的插头都是插进、拔出,”我说。“每天,整天。这些塑料玩意儿结实着呢。”
“那会坏的。”他轻轻放下插头,转身走了。但是这个房间有他的书、他的柠檬香型的须后水,仍然暗示着他的存在。
我跟着他走出去,拍拍他的肩膀说:“告诉你吧,我会去一趟硬件商店,我会用自己的塞绳。”
第二天晚上,我正在外面会一个朋友,手机铃声响了。从液晶显示屏上,我认出了我父母家的电话号码。
确实是我打来的,她情绪激动地说:“我们告诉你,现在我们的电话没声了。”
“至少,你们不会在早上5点钟接到唤醒电话了,”我说。
“你真得管管你的电脑。自从你来以后,这电脑尽给我们带来麻烦。”
“好吧,妈妈。”我叹了口气。“我很抱歉,我把它拿走。”
接下来的三天,我都与朋友们呆在一起,他们的电力供应、电话服务——以及安宁——丝毫没有受到我的电脑的影响。
今年我去探望父母时,他们带我进了书房。在一张锃亮的橡木桌子上,有一台新电脑,宽大的显示器在保护膜后面隐约闪光,一对音箱放在两侧。
“怎么回事?”我问道。
我用我多年未听到的严肃而坚定的语气回答说:“哦,有一次我们去参加婚礼,回来的路上进了电脑商店。他们给了我们一个好价钱——”
“我要给孙子们发电子邮件,”我父亲打断她说。自豪的神情使他脸上的皱纹聚成一团。“这不花什么钱。你妹妹的儿子会向我演示怎么操作。”
我的外甥今年9岁。我想问问他,电线和电话线如何承受“额外的”信息传输。但是有东西在我身体里膨胀起来。我听见在我头脑中响起时间后退的鼓声。我的父母出人意料地、不知不觉地来了一个转向,走到了别的地方。我不记得以前曾经为他们如此骄傲过。
“我想提高桥牌水平。”我母亲眼睛发亮,指着一摞软件说。她在电脑后面摸索着,插上电源插头。“把这些东西都安装好,给我演示它们是如何工作的。”
可是,当我揭开显示器的保护膜,打开电源开关时,我却看不清屏幕。我的眼睛模糊了。
(作者:凯.艾伦堡 字数:17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