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主义红菜汤

不知道你年轻的时候有没有这样的经历——为了一种莫明的理想或者仅仅是青春的冲动，住在冬天冷夏天热的房子里，你的周围有几个和你一样的朋友，大家都没有钱，但是都有理想，各式各样的理想。聚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没有人会主

不知道你年轻的有没有这样的经历——为了一种莫明的理想或者仅仅是青春的冲动，住在冬天冷夏天热的房子里，你的周围有几个和你一样的朋友，大家都没有钱，但是都有理想，各式各样的理想。聚在一起的，虽然没有人会主动去谈心中的理想，但是会谈诗歌谈艺术谈地下电影，有的可能什么都不谈，那一定是互相嘲笑和插科打诨。

现在如果要我回忆那时都说了什么傻话，我真的记不清了。大概是说过海德格尔吧?还有普鲁斯特或者罗兰·巴特?但是我清楚地记得，在那些破烂简陋的房间里，我们吃得最多的食物——我们管它叫“理想主义红菜汤”。这种汤味道很浓，但是口感却不重，不是那种靠酱油味精调出来的口感，喝上几口就干得不得了。它可以一直喝，喝很多碗，而且每碗的味道都略有区别，凡是手工制作的东西都有这种特性，不像可乐，喝一口与喝另一口没有丝毫差别。

那个我们都特别喜欢去某一个人的家里，这是因为我们穷；但是我们穷也要吃饭，所以我们在去这个人家的时候，每个人都会买一点菜，比如说你买一点胡萝卜，我买一点蔬菜，再有人买一点土豆，总之买来买去都是这些东西。主人家必须准备和牛肉，这是因为作为理想主义红菜汤，其他的都是可有可无的，但是和牛肉是必不可少的。不过因为穷的缘故，以为主，牛肉相当于作料。

菜的做法很简单，牛肉洗干净，炖上，炖个七七八八的时候，加上去皮切好的土豆，这个时候，厨房里飘着牛肉加土豆的香气，朋友们就开始陆陆续续到了。大家很自觉地去厨房把自己带来的菜洗出来，切好，扔到锅里。胡萝卜块，白菜叶子，莴苣块，蘑菇，当然还有，一个西红柿一般被切成四块。

房间里的人来来往往，有高谈阔论的，有不停地换CD的，也有什么都不说，坐在一个角落看书的，就这么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而我们那锅“理想主义红菜汤”就慢火清炖着，味道越来越浓。最后有人不声不响地去盛了一碗，端进来边喝边听别人说话，然后说话的人就注意力不集中了，大家一个两个去喝汤。最后就会有人把电视机打开，让中央电视台说去吧，我们都去喝汤吃肉。

这种汤的味道不用说了，好处是凉了以后再稍微热一点也一样好喝；所以说，有的朋友来得晚，没有吃饭，也一样可以去盛上一碗，并没有吃剩饭喝剩汤的感觉，甚至喝到最后，那个汤的味道反而是最浓的。另一个好处是，即使是最冷的冬天，手里端着这么一碗汤，立刻就会觉得周身温暖如春。

后来我们散了，海角天涯人各一方。或者是志不同不相与谋，或者是因为工作或者生活的原因，或者是因为误解和伤害，总之我们没有过去那么紧密了。去年，一个以前的朋友从美国回来，我说请她吃饭，我们在莫斯科餐厅吃的西餐，要了红酒红焖牛肉还有红菜汤。最后她眼睛看着窗外，问了我一个人的名字，问我他还好吗，你们还有联系吗？

我说：“我们联系得很少，就像我们现在很少再做理想主义红菜汤了。”

在送她走了以后，我烧了一大锅“理想主义红菜汤”，吃的人只有我和我的老公，他吃得兴致勃勃，一面吃一面拍着圆鼓鼓的肚子说：“老婆，这个菜怎么这么好吃？叫什么名字？”

我只是简单地说：“红菜汤。”其实，汤里并没有红菜，只有橘红色的胡萝卜和鲜红色的西红柿，当然还有淹没在红色中的牛肉和土豆以及被略微染红的莴苣。

(作者：陈　彤 字数：13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