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在深圳，有情爱吃方便面

方便面，面对面“方便面最大的好处就在于，你往里面加什么都不会改变它的味道。”阿磊坐在我对面，手捧一碗康记麻辣牛肉面，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同样手捧一碗康记的我抹嘴哀叹:“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是的，倒霉。想当初拎个大包包

方便面，面对面

“方便面最大的好处就在于，你往里面加什么都不会改变它的味道。”阿磊坐在我对面，手捧一碗康记麻辣牛肉面，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同样手捧一碗康记的我抹嘴哀叹:“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是的，倒霉。想当初拎个大独闯深圳，一心认定自己就是那风雨中屹立的主儿，可是过了这两年，发现总有人比你能干——就说这近在隔壁、和我一块儿进厂的赵芝华，才干了半年质监，就升到总经理助理，可我呢。

我和阿磊都是质监。质监里也分三六九等，比如阿磊就比我重要，人家学电子，这是家电子厂，专业对口，当然就做技术部质监;我呢?学中文，人家肯用你已算不错，还抱怨呆在包装车间当个人人都能取而代之的末等质监?

相处易，相爱难

我方便面，觉得方便面里有一种不俗、不羁的简单，实际上我更愿意把它看成从贫民到中产的一块速成跳板。

同楼住的家伙们都在早上刷牙时问我，阿磊是不是也是你的跳板?

他们都认为我和阿磊在恋爱。至少表面是这样吧，互串门，逛街，方便面一起买。

申明N次后我不再多说。是的，我是喜欢和阿磊一块儿出去，那是因为他这个人脾气好，而且他来自重庆我来自成都，就算重庆直辖了，怎么说也是四川老乡。不排除有一点点喜欢。可我明白，更多的是寂寞。寂寞才是让我们在一起的最大动力。任贤齐唱相爱容易相处难，可我们这些打工仔，相处也许比相爱更容易。

人比人，气死人

隔壁很久未见的赵芝华开着辆白色小车回来。看着一身名牌的她，嘴巴都有点合不拢，我对阿磊说:“是别克吧，你猜多少钱?”

阿磊比我沉着，说:“是丰田。”

厂里流言四起。下午的生产部主管把我叫去，以为赵芝华走了要升我补缺，正窃喜呢，略显富态的张主管一边吩咐秘书小蔡一边对我说:“郭小姐，决定调你到二车间下基层锻炼。”

我的天!二车间，不就是那个通风、排毒、隔离三不缺的清洗车间?

二车间是大家都不愿去的车间。你想呀，三氯乙烯清洗线路板，工作就跟做贼似的，戴一活性碳防毒口罩。

我觉得那像德国纳粹的奥斯威辛集中营。进去第一天，闷得要死。

当时没觉得什么，一下班等阿磊吃饭，他一看我就叫:“天哪，你脖子?!”一摸，居然是密密麻麻的小痘痘，一摸就痒，忙拿面小镜子查看，再叫一声天哪，一脖子都是红痘，吓死人了!

阿磊忙扯我:“快去医院看看，可能是剥脱性皮炎!以前有人对三氯乙烯过敏，得的就是剥脱性皮炎。”

你整我，我走人

到了医院。医生说不碍事，很简单的过敏。“可你最好别呆在那个车间。”

我吞息斯敏，阿磊说:“要不要现在就去找张主管说说?”

我气愤:“他根本就是有意陷害我!”

“不会吧?”

“不会你个头!你瞧他那德性，就是那天，那天你记不记得，他给我敬酒，我死活没喝?”

阿磊不说了。泡了碗方便面，摆到我跟前。我就哗啦哗啦吃面。一边吃，一边抬起头强调:“他就是陷害我!”

第二天，张主管说:“你们这些女孩子啊，就是娇气!本来想给你个机会，回来好接我的班，唉。”说着张主管把脸凑过来:“在哪儿过敏呀?我怎么没看见?”

我奋力打掉他伸过来的爪子，气呼呼地用四川话把他臭骂了一顿，愣是把他吓住了，然后，我走人。

高不成，可低就

中午阿磊过来，看我在收拾东西就傻了，问怎么回事，我想跟他好好说我把张主管臭骂了一顿来着，可眼泪眨巴眨巴就先出来了，于是对着他，不说话。

2002年9月4日，我离开，到宝安区公明镇一家服装厂做管理。

到的那天晚上还没安顿好住处，晃在街上正不知怎么办好时，接到阿磊的电话，问我:“吃饭了吗?”

说到一半手机没电了，只好到街边小店回他。小店里也卖康记方便面，拍着一包香辣牛肉面我就说:“还是吃方便面吧。”

阿磊在那头没说话。我说我要挂了，他才说:“要我……过来看看你吗?”

啊不，不用过来。过来了又怎样呢?我的日子，还得自己打发。

那晚住在有老鼠出没的旧厂房，我一直想，为什么要来深圳呢?

二十五，独自苦

我在梦里头都在卖衣服。也许服装比电子跟我更近，两个月来，做得不错。

星期日那天加班，要赶一批羽绒服出来。负责进鸭毛的小张不知怎么弄错了定单，鸭毛进少了。那是赶了还要赶的活儿啊，我立马冲到来料厂弄鸭毛回来，一切搞定后，突然间猛打N个喷嚏。这才发现，满身都是碎碎的绒毛!

那天打完喷嚏，突然就心情不好。没来由的心情不好。和我一块儿加班的小张说，她弄错定单是因为她的小孩感冒。介绍我进厂子的老同学从这家厂辞职，是因为她存够了钱，要出国，去加拿大。还有谁还有谁，我头疼，想不起来。全世界只有我。二十五了，什么都没有，还在那里苦苦撑着。

心有爱，面亦香

公明镇的盒饭比电子厂门口的更糟糕。所以加班回来的我，大多数，泡碗面。

回宿舍时，有人叫我。

阿磊!脚边一个大的阿磊!很大的惊喜，我扑上去，说你这死家伙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进去坐下，他打开那大包包，满脸喜色:“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你们成都出的方便面，新牌子，叫扁担姑娘，我试过了，很好吃。”看我一脸呆呆地就说:“怎么了，不信?真的很好吃呢。”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气，还有委屈，这傻子，大老远跑来就给我带方便面!这么多方便面，难道我命中注定就只能吃方便面?!

大骂着他，还使劲踢他那一大包方便面:“面面面，全是面!知不知道我吃方便面都要吐了!”真是的，眼泪说下就下，“龙虾、牛排真的特别不好吃吗?我，我就只能吃方便面?”

阿磊抱住我，说:“那么爱哭，是不是终于见着亲人了?”

“呸!”我推开他，再破口大骂。

阿磊用唇堵住我的嘴。好长好长的时间，然后，他在耳边说:“这么久没见你，才知道惦记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拼命点头时他就接着说:“那个就想，什么再和她——吃碗方便面啊。”

“来吧来吧，方便面。”我把水烧开，大声叫唤着他。

爱情就像方便面，只要有爱做调料，味道总是好极了!

(杨博宇摘自《深圳青年》2003年3月上半月刊，孙杰图)

(作者：郭　葭 字数：28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