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节在两个小时之后结束

秦童在高一这年迷上了金庸，把能够借到的射雕神雕倚天屠龙轮番看了一遍，然后嘴里心里都是那些怪兮兮的名字。给班上的每个同学取绰号，比如他身边的路西，他说路西你就是阿紫，路西只看过电视剧版的《天龙八部》，不过对阿紫

秦童在高一这年迷上了金庸，把能够借到的射雕神雕倚天屠龙轮番看了一遍，然后嘴里心里都是那些怪兮兮的名字。给班上的每个同学取绰号，比如他身边的路西，他说路西你就是阿紫，路西只看过电视剧版的《天龙八部》，不过对阿紫还是熟悉的。路西在英语课上传来字条，上写:你是谁呢？是乔峰吗？秦童暗笑，和正回过头来的路西挤了一下眼睛。

放学的路上，秦童在卖汽水的小摊前面等待去开会的路西。路西是去和一帮小姐妹开愚人会议的。为了迎接，路西已经忙了有半个月了。

此刻，秦童倚在车子旁边一边喝可乐一边想着关于的事情，想一想就胆战心惊起来。第一次和路西一起过大约是三年前吧，那他们都上了子弟中学。有一天，路西拿着一张纸给秦童看，是一封情书，写给路西的，写情书的男生是全校有名的打手，相貌凶恶，成绩不好。显然，情书是托人代笔。路西问:“怎么办？听说，他很暴力的。”说着说着，路西的眼睛就潮湿了，紧抓住秦童的衣角不放。秦童看了一眼被抓住的衣角，然后吸了一口气说:“不怕，我去找他。”此后三天，秦童一直在设计见打手的情节，至少有三个版本，只是，还没有等到作恶多端的大侠接见秦童，就过去了。路西在那几天特别地高兴，她大笑秦童的傻，连她的字迹都认不出来了，还当着秦童的面把这事到处宣扬，惹得同班的女生都说:“人家秦童是在乎你哟！你还笑人家。”从此三年，没有一个女生再拿正眼看秦童，就是看了，也是严肃认真的那么一眼。谁让他是路西的护花使者呢！

2

路西和她的自行车终于穿过学校的回廊向他奔来，秦童望着，不觉笑了起来，是温暖的微笑。据妈妈说，他在9个月的时候第一次见路西，就是那样的笑。

蚂蚱蹦跳一样的路西终于气喘吁吁地来到汽水摊前面。接过秦童早已准备好的可乐就喝。的，秦童就说:“你慢点儿。祸害人也很辛苦吧！”路西的嘴并没有停下来，一只手却出神入化地在秦童后背上来了那么一下。

终于把注意力从可乐中转移过来的路西神秘兮兮地望着秦童说:“告诉你，廖添添就要转到我们班来了。”痴迷于痛苦姿态的秦童恍惚了片刻，然后把眼睛贴在了路西猫似的小脸上，问:“你说什么，她为什么要转班？”

谁不知道廖添添呢？那个破格被允许不上操的漂亮女生。就是因为此女的做操姿势和沸水里八分熟的面条接近，还执意不改，每天惹得全校三分之二的男生效仿。又因为此女的作文在省里获过奖，校方按照保护国宝大熊猫的标准给她一个特赦:不用上操，写文章去吧！从此后，廖添添这个人就好像套上了隐身衣，连下课也不出教室了。有一段时间，全校的男生集体食欲不振，就是横平竖直地操练，也难以医治他们的兴趣索然。

那天，秦童正在包书皮，是把自己化学书的书皮取下来包在那本破旧不堪的《倚天屠龙记》上。下午有一节课是化学吧，秦童神经兮兮地想着。就在这时，廖添添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教室。手里是她的坐垫、外语辞典、水杯还有一包糖果。她显然是不想惊动谁的，所以尽量地不往前看，直接走到最后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

秦童发现廖添添进来，然后他诧异地目送着她来到自己的面前，在他旁边坐下。廖添添是毫无表情的，坐下，把东西扔进书桌，然后拿起一本书就读，秦童发现，廖添添读的也是《倚天屠龙记》。

3

秦童是在一片大乱中美满地消耗掉4月1日的，像吃掉一个麦当劳的汉堡又外带一杯可乐那样美满。看着班上的众位大侠各显其能，那些平时不被重视的玩具粉墨登场，像看一场电影，不对，现在哪有这么好看的电影呢？

秦童美满地躲过了4月1日，还有另外的原因，路西病了。秦童一想到终于可以逃脱路西的魔掌心里就激动得不得了，特别是今天，简直和皇帝大赦差不多了。

乱七八糟的一天终于过去了，秦童在装书包准备回家的时候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廖添添说:“你的化学笔记能不能借我看看？明天还给你。”廖添添望了他一眼，而后把笔记本往桌上一扔，就径直走掉了。秦童觉得在廖添添那里，自己就像一只蚂蚁，有时候会弄得灰头土脸的，但一想起路西，秦童马上又安适起来了。路西是个最好的学生，虽然顽皮，但她的门门功课都是那么的出色，路西曾经告诉过他，她就怕漏记了笔记，许多知识就是那么遗漏掉的。他想得去看看路西了，顺便把笔记带去让她抄。

秦童的侠义之举得到的报答是路西家的一顿带鸡腿的晚饭，两块包装好看的糖果以及路西的一顿拳打脚踢。路西说怎么能解恨呢，这么好的一个日子却偏偏病了心怎么能甘呢？秦童望着眼窝都陷了下去的路西，就对她的幼稚愤恨起来:“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烦死你了。”其实秦童心里的话是:“为了你，我低三下四地向廖添添借了笔记。”路西也认真了起来，她说秦童，我们从出生9个月就开始认识，你怎么到现在才说烦我呀？

还有廖添添的笔记，秦童都没看清它是什么时候在路西手里碎成粉末的。

反正，圆满的一切带来的负效应在黄昏之后一下子都来到了，好像白天和黑夜的差别，又像股票大盘一样，瞬间跌落。

走在黑漆漆的马路上，秦童发现自己的手里还揣着破烂的笔记和两块包装好看的糖果。

4

连续三天，秦童不敢看廖添添，虽然廖添添没有提及笔记的事情，就是到了化学课，也没有提一个字。他看见廖添添换了新的笔记本，是好看的一个本子，黑色的封面，一只暗蓝的天使在飞翔。有时候，他想偷着看看那个本子，他奇怪，难道廖添添记两份笔记？

秦童是个自恃才高的学生，他从来也没有化学笔记。但这一次不一样了，他得替廖添添补上一份。

三天后，秦童的工程竣工了。一本详尽的笔记终于落到了他的手中。苦熬三天，秦童都说不上睡了几个小时的觉了，他在三天内几乎把所有的化学公式都写了一遍，题目也都是自己做的，然后他发现，自己爱上了化学。他突然悟出了路西说过的一个道理，记笔记是件有好处的事情，免却了临时抱佛脚的似是而非。

秦童的《倚天屠龙记》终于看完了，他把化学课本的封皮取了下来，那天中午，他在一张纸上艰难地写道:“对不起，你的笔记弄 丢了，还你一本。”

当秦童正想将笔记本连同字条一起给廖添添时，却意外地接到了廖添添递过来的字条，上面只是很短的一段话，说:“秦童，谢谢你为我重抄了笔记。你的笔记启发了我，我因此，爱上了化学。”秦童呆了。

5

黄昏，秦童追着路西疯跑，一边跑一边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已经补上了笔记，还偷偷地塞进廖添添的抽屉，害得我三天没怎么睡觉。”路西转过头来哈哈地笑。她说:“我准备补的时候是4月1日晚上10点，离愚人节结束还有两个小时。”

（龙莹摘自《少男少女》2003年1月上半月刊）

(作者：李轶男 字数：3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