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那时候为什么不喜欢秦生。她只知道,在这个八人间的宿舍里,她和秦生,都是另类。秦生在搬进她们宿舍以前,名声就已是不好。据说她交了一个极有钱的体育系的男友,整日里早出晚归。从来都是浓装艳抹,光鲜亮丽,却不肯为
说不上那为什么不喜欢秦生。她只知道,在这个八人间的宿舍里,她和秦生,都是另类。
秦生在搬进她们宿舍以前,名声就已是不好。据说她交了一个极有钱的体育系的,整日里。从来都是浓装艳抹,光鲜亮丽,却不肯为宿舍扫一下地,抹一下窗户,出上点点的力。甚至每周一次的卫生检查,不仅见不着她的人影,还要用那狼藉一片的床铺,为宿舍的成绩单上多添几个叉号。又传她极其自私吝啬,有洁癖一样在别人碰了她的东西后,会大惊失色。因是借了扩招的名声,多交了钱才来到这所大学的;成绩,当然是差得让人连同情都不会给的那种。
这样的子,她当然是不屑于为伍的。尽管她其实和秦生一样,很鲜明地便被同宿舍的人疏离了开来。只是,她不像秦生,有优越的家境和美丽的容颜。她的所有费用,都是从银行里贷款来的。每次系里张贴减免学费的名单,她的名字,也总是高居榜首。她的父母在一次车祸中双双去世,把她和未成年的弟弟,撇给的叔叔。她是为了毕业找份好的工作,才丢了中文学习外语的。并没有意识到,对她而言,这是一个多么错误的选择。每天拼命学习,换来的,却只是平淡如水的成绩。在宿舍里,她是一个勤快的人,会主动地打扫卫生;提水的,另一只手,从不会空着。可是这样,并没有赢得任何人的心。似乎她小心翼翼做的这些,全是理所应当的。她们出去逛街、游玩、参加舞会,从不会喊上她。甚至是她起早去念书,她们也会不咸不淡地来上一句:“再努力有什么用,脑子这么笨,复习上十遍都不如别人一遍管用!”
所以,她竟也慢慢地和秦生一样,,不参与她们的卧谈。只是秦生有惹人嫉妒的爱情相伴。而她,却是游魂般地,孤独地来去。
倒是秦生对她,有种不同于别人的热情。父母捎来的好东西,会趁了舍友们不在的,主动地让她品尝。逛精品店遇到了喜欢的首饰,总会毫不心疼地多买一份给她。不在的时候,会拉她去吃从没有吃过的美味。这样足以让她受宠若惊的恩惠,她却是惶惶然地想拒绝掉,甚或是远远地逃开去。尤其是秦生当着宿舍人的面,微笑着坐在床沿上,想与她说些什么的时候,她都会很紧张地找一个借口,打断她的问话。
其实她是多么渴望有一个子像秦生那样,给她点滴的爱与温情啊。可是为什么秦生这样做的时候,她感到的,却是深一层的寂寞与隔膜?
后来有一次卧谈会,秦生不在,她被一个女孩子含沙射影地讽刺她愚笨的话,弄得心绪极糟。后来不知怎么的,她们谈到了秦生。她的被人用刀子削得愈来愈尖的心,突然地一硬,冷冷地抖出一句:“这有什么奇怪的?有其父必有其女,她现在的妈才刚刚30岁,比她还要娇媚!”这一句,像是一枚炸弹,将每个人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亦将她与舍友间那堵高耸入云的隔墙,炸得片砖不留。那次卧谈会,因了她的加入,而有了不小的高潮。而她,也因了这种从没有过的畅通无阻的交谈,一下子寻到了那种渴盼着的交融与幸福。
终于可以与她们站在同一战线上,批着她其实并没有嫉恨过的秦生。又恰恰是秦生,做了一个靶子,让她终于有机会,可以在舍友们的眼中,不再做人人疏离的另类。这一点,她很清楚,却是不愿意清楚。她很快地用言行告诉秦生,她可以与她们一起唱歌、跳舞、逛街。尽管,她依然做着让人不屑的配角。可是毕竟,有一个比秦生更大的群体,敞开门,让她挤进来了。对于她的近乎有点残酷的,秦生并没有在意,依然在周末回家的时候,拉她去吃她钟情的腰果海米。终于有一次,在秦生发出邀请后,同宿舍的另一个女孩子挑衅似的冲她说:“今天宿舍聚餐,你去不去?”她一下子愣住了,对面的两双眸子,一个清亮寂寞,一个黯淡繁华。她终于冲着那世俗繁华的所在,重重地点了点头。而后,又对着秦生极轻却又极坚定地说:“麻烦你,以后别再让我做没了男友陪伴时的。我不需要,也不值得去做这样的。”在宿舍里其他人一起指责时,总会高傲地反唇相讥的秦生,在那一刻,却是用力咬了咬下唇,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宿舍。
那晚的聚餐,她终没有去。她想起和秦生在一起时,故意忍住了的欣喜与快乐;想起她被小集体强加给的,对秦生的冷漠与疏离;想起她被人挖苦的时候,秦生毫不留情地抛给那人的恶言恶语;想起卑微的她,其实在这个小集体里,才是真正的。可是为什么本该对秦生说的,她不肯提一个字。不该对她们讲的,她却是证明什么似的,迫不及待地敞开所有的门窗?
等她终于明白,孤独,在漫长又短暂的青春期里,并不是什么无法示人的错误。而她,更不应该为此,用另一份同样孤傲的青春,换取一个在喧哗里做替补的位置,毕业,已是飞一般地来临。秦生,也早已搬出了宿舍,再也回不到她豁然洞开的青春。一份自卑,与一份桀骜,终于呼啸着擦肩而过。
(作者:安 宁 字数:20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