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善等４则

至善莫小米一座有点年头儿的老宅里，一个大家庭聚在一起过年。兄弟四人平时都天南海北地在外面闯荡，过年才聚拢到老人身边，可是今年少了个小弟，他在一笔生意上栽了，老婆亦雪上加霜绝尘而去，小弟欠下家乡人许多债，以致不

至善

莫小米

一座有点年头儿的老宅里，一个大家庭聚在一起过年。

兄弟四人平时都天南海北地在外面闯荡，过年才聚拢到老人身边，可是今年少了个小弟，他在一笔生意上栽了，老婆亦雪上加霜绝尘而去，小弟欠下家乡人许多债，以致不敢回家过年。团圆饭上，本该他坐的那个位置，坐着他的儿子。

儿子读高中，已经长到一米七几，英俊少年染着黄发，满口新潮词汇，每天睡懒觉到中午才起床，吃过饭，就拿着几个伯伯给的压岁钱买鞭炮放，买饮料喝，脏衣服脏袜子扔给，最有兴趣的是看电视、上网、玩游戏……

父母老了，长兄为父。看不下去了，本来这个侄子是跟着他爸躲债在外地的，是他做主将侄子接回来和大家庭一起过年，他知道小弟自己的事情弄得一塌糊涂，无暇顾及儿子的教育，平时兄弟又各人忙各人的，希望趁过年团聚，多给这一点亲情和关爱。这副样子很让他心焦。

一提话头，一家人七嘴八舌开了锅，们数落他油瓶倒翻都不扶，饭送到手里都没声谢；表哥表姐们埋怨他以自我为中心，电视遥控器从头到尾独霸；最严肃的是当公务员的二哥，表示愿亲自出面找他谈话批评教育，“我们有责任啊，”他语重心长地说。三哥是最后才发言的。他说：“大过年的，还是不要太难为这吧。想想看，他父母离异，妈妈不要他，平时跟着爸爸躲债，在外过清苦日子，过年了，我们收留他，大家对他好，他若懂得知恩图报，心里一定很难过，搞不好要得抑郁症。我倒宁愿他这样没心没肺，也快乐些。”

一家人于是无言。

这是一个朋友过年回来说给我听的，我为三哥的话深深感动。不错，三兄弟都非常善良，对侄子，大哥的同情心是善，二哥的责任心是大善，三哥的悲悯心是至善。

（林贝尔摘自《新民晚报》）

我的辞呈

刘世佳

我正式提出辞职，要求不再做大人，而决心再次做个8岁的：

我想去麦当劳，把它当成是四星级的饭店；

我想在新积起的泥水坑边玩耍，将小木棍从一头漂到另一头，用石块在水面上打起层层涟漪；

我想把巧克力豆看得比钱好，因为它能吃；

我想在炎热的夏日里躺在大橡树下，和朋友一起摆个柠檬汽水摊儿；

我想重新回到生活简简单单的时代。那时我所知道的只有色彩、乘法表和童谣，但我不觉得缺什么——我不知道我所不了解的，所以也不会去在乎；

我所知道的只是开心快乐，因为我对一切令人忧虑、沮丧的事物都浑然不觉，而这正是一种幸福；

我想重新认为世界是公正的，每个人都是诚实善良的；

我想重新相信，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想忽视生活中的错综复杂，而让自己为一点点小事就兴奋不已；

我想重新过上这种单纯的生活。我不想组成生活的都是些什么电脑失灵、工作成堆、听到令人沮丧的消息、盘算如何维持生计、支付医生的账单、听各种闲言碎语、患上可怕的疾病或是失去所爱的人；

我想重新坚信：微笑、拥抱、善良、真理、正义、和平、梦想、想象和人类都拥有不凡的力量，我想重新相信用雪可以堆出天使。

因此，我交上我的车钥匙、信用卡和各种计划书，郑重声明我将不再做大人。

如果要就此深入探讨，就得像孩子们玩抓人游戏一样先抓住我。

“一，二，三，开始……”

(陆宁摘自《经典杂文》2006年第11期)

猫、狗和孩子

涵西

近来我有所心得——孩子小时候是狗，进入青春期就成了猫。

当狗的主人很容易，它忠实顺从，讨人喜欢。你喂它，训练它，对它差来遣去。它将头靠到你的膝盖上，仰慕地凝视你，就像凝视一幅伦勃朗的名画。只要你召唤，它就撒着欢儿地跑进家门。

而孩子长到13岁，就从乖巧可爱的小狗变成了一只大老猫。你叫它进屋，它会惊讶地注视你，那表情仿佛在疑惑——是谁死了，轮到你当了皇帝？它不但不随你进去，而且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肚子饿了才再次现身。它会冲入厨房，把鼻子凑近你端上来的任何东西。而当你像从前一样，伸出手爱怜地抚弄它的头时，它却挣脱出去，对你木然凝视，似乎在努力回忆曾在哪里见过你。

你没有意识到狗已经变成了猫，便以为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大问题，因为你的宠物看起来是那么不通情理，冷淡疏远，甚至有些颓废消沉。它甚至不愿再和家人一起出游。

因为是你亲手把它养大，教它取东西、站住、坐下，你便断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你的内心充满了愧疚和恐惧，你加倍努力地想让你的宠物听话。

只是如今，你在和一只猫打交道，所以从前灵验的一切方法都招致了适得其反的结果。你叫它，它偏偏跑掉；让它坐下，它却蹿上来；把它逼得越紧，它越是想逃。

别再继续扮演狗主人的角色了，你应该学习如何养猫。在门口放一盘食物，让它向你靠近。静静地坐着，它会跳上你的大腿，寻找这块尚未完全遗忘的温暖舒适的栖息地。不过要记住，猫也需要帮助和关怀，永远给它留一扇开着的门。

有一天，你长大成人的孩子会走进厨房，给你一个响亮的吻，心疼地说：“妈妈，你忙活一天了，让我帮你收拾碗筷吧。”

这时候，你明白——你的猫又变成狗了。

（云飘摘自2006年11月24日《讽刺与幽默》）

十粒和一罐

安妮

遇到格林的时候，是在一个朋友的新年聚会上，来客中只有格林的年纪大出很多。他是一个微秃的中年男子，但一直谦和地微笑。我当时刚刚有了双胞胎女儿，心情还没有从那种小生命诞生的喜悦和惊奇里缓过来，很自然地谈到了孩子。格林说他有6个孩子，最小的9岁，其中有4个是领养的，我惊奇地睁大眼睛，一瞬间就对这个秃顶的格林充满了好感。

“有了孩子以后才好像忽然成熟，才会安静地坐下来把一件事好好做完。可同时又突然发现时间真的不多，很多想做的事都来不及做。”我说。

他理解地点头，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普通的记事本，在里面一张空页上仔细地画了三个层层包围着的圆圈。在最里面的圆圈上写着：这一生必须做的事，外一圈是应该做的事，最外一圈是如果做了生活会更好的事。

我低头看，忍不住笑，想着在新年晚会上会有人这样耐心地给我讲这种话，加上我的小女儿们柔软的体香全在心里，格外温暖。

格林忽然用手指抓了抓眉毛，说等一下，自己就跑出去了。回来时他身上还带了点寒气，递给我一个罐子说：“这个是我留在车里的。这个罐子里装满和十粒。如果我先装就无法把这十粒杏仁装进去了，如果我先装十粒杏仁再装大米，就可以刚好装满盖上盖子。人生也是这样，要先做自己这一生必须做的事，时间过得很快的。”

我眼睛一亮，却只能微笑，无法多说出一句话。

（徐永明摘自2006年11月12日

《武汉晨报》）

(作者：莫小米等 字数：2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