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疗伤的木

原不必惊奇，是生命就该有疗伤的本领。造物主不赐予我们满溢的幸福，也不会给予永劫不复的痛苦。那是去年用以打造楼梯的一段木，木匠将它运来时玲珑有致，表面滑洁，一阵叮叮砰砰之后，它成为整副楼梯的一领扶手。一家人小心

原不必惊奇，是就该有的本领。造物主不赐予我们满溢的幸福，也不会给予永劫不复的痛苦。

那是去年用以打造的一段木，木匠将它运来时玲珑有致，表面滑洁，一阵叮叮砰砰之后，它成为整副的一领扶手。一家人小心翼翼踩着崭新的上上下下，仅仅月余，一道惊心地贯穿它的身体，深壑直蹈它的内部，沿途可见粗糙不平的纹痕。心痛之余，不明就里，父亲说是气候干燥之故，无法补救。

那么多领扶手皆是木质，缘何受伤的偏偏是它。幸好不在醒目处。一条木身上的伤口原本无关人的痛痒，久而久之，连最初的心痛也自淡了。

不觉翻过秋风翻过寒九，新年到来。里里外外忙于扫尘，轮到木楼梯时，左看右看不见了。细细再寻，隐隐还见印痕，色略淡于他处，伤口竟自愈了。忍不住惊跳起来，反反复复抚摸猜究，疑是父亲用油漆、黏胶之类修复的，一问方知不是，木自己疗好了它的伤口。

知道菜油一遍又一遍涂抹，可以医圩裂了口的木质莱板。可这截被我们遗忘的木、竟无所依附，仅仅依靠内在的力。它所凭藉的惟一外力是时间，缓缓流逝又绵延不绝的时间。一瞬，我纠正自己，时间其实是无法凭依的，时间亦存在于的内部。

再看时，许多以前忽略的生活纷纷跃入视野，不只是每一棵树布满结痴的伤痕，那么多无言的生命都在默默承受伤痛，同时不停地生长以修复自己。人常常看到受伤的只是自己，总是自己，其实凡尘之中、人类之外，多的是自我的生命；受伤时，人常常求助于外界，其实很多时候足以疗伤的，是生命自己。外界之力不过加速了愈合的过程，仅此而已。

是伤痛总会过去，生命就是落入土中的种子，顶着瓦砾、巨石，也会破土；逢着酸碱、旱涝，也会死过一季再生一季。想想，生命亦是深邃而微缩的宇宙，纷繁博大的力存在于我们自身，又常常在我们的意想之外，生命于是充满让我们自己惊讶的小小奇迹。

(魏华摘自《爱人》2000年第12期)
(作者：王　芸 字数：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