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华:成功的背后没有潇洒

李方华说:“‘甘于寂寞’这话是别人说的,我一点也不感到寂寞,而总是感到时间不够用,总有许多需要思考的问题,哪里会感到寂寞。所以当别人问我苦不苦时,我都是一句话:乐在其中。”素有“女性诺贝尔科学奖”美誉的“欧莱雅-联合

李方华说:“‘甘于寂寞’这话是别人说的,我一点也不感到寂寞,而总是感到时间不够用,总有许多需要思考的问题,哪里会感到寂寞。所以当别人问我苦不苦时,我都是一句话:乐在其中。”

素有“女性诺贝尔科学奖”美誉的“欧莱雅-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杰出女科学家成就奖”,2月27日在法国巴黎举行了2003年度颁奖仪式,中科院物理研究所研究员李方华首次为我国摘取了这项奖金额高达10万美元的大奖。

在世界范围内,从事科研的女性人数要远远少于男性,而在科学界起带头负责作用的女性更是凤毛麟角。然而,在国际电子显微学界,李方华是一个令人肃然起敬的名字。她是院士、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国际晶体学联合会电子衍射委员会委员。她建立了两种全新的高分辨电子显微图像处理技术,成功地运用于超导体材料相关化合物的晶体结构测定和半导体的晶体缺陷测定……

常有人说,一位成功人士的背后,都有一位做出了牺牲的异性,然而李方华的丈夫范海福先生同样成就卓著,他也是中科院院士、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是国际知名的X-射线衍射单晶体结构分析学者。

李方华是位勤勉、严谨的学者,然而她又绝非不食人间烟火的“书呆子”或没有女人味的“女强人”。她形象端庄,气质优雅,待人亲和,谈吐风趣;爱唱歌、善缝纫,会太极剑……

一生中并无偶像激励,但的确从不少的言行中感到了榜样的力量

李方华1932年1月生于香港,父亲既从政亦经商,母亲是家庭妇女。家境曾很艰难,靠母亲做缝纫维持生计。深受封建时代妇女地位低下之苦的母亲常对李方华说:“女孩子要想有地位,必须念好书,将来有份,经济上要独立。”学生时代的李方华,成绩总是第一,得以年年减免学费读完中学。

李方华在北平辅仁女中读初中时,有一位叫张立蓉的数学,每隔几星期便将四五个学生叫到家中,布置一些数学题,让她们围在客厅的大圆桌上做。布置完题后,便忙自己的事去了,并不和大家讨论,做得完做不完她也不管。李方华一直对此感触颇深:“每个人脑袋里都是要装东西的,装一些正经八百的问题和装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是大不一样的,张老师让我集中思考了数学问题,锻炼了思维能力,也养成了随时随地思考的习惯。”

1950年,李方华考取了武汉大学物理系,1952年被保送到列宁格勒大学物理系。在国内上课,老师大多拿着讲稿,数学公式也都是照本抄上去的,但列宁格勒大学的老师上课时却是两手空空。教室里黑板很长很大,老师们写板书时往往是写一块空一块,但到后来,就会发现,板书的布局都是早有规矩的,且非常合理。李方华深深地为其讲课艺术所折服:“他们不是‘备课’,而是‘背课’。后来,我开始讲课时便也是全背在脑子里再讲。再后来,我的学生要去参加国际会议时,我都要求他们老老实实地把讲稿写出来,交给我改,然后必须背下来,先给我一个人讲,讲得行,你就去讲;不行,第二天再给我讲。虽然‘背课’这个拐棍用上一两年就可以扔掉了,但对于训练思维的条理性是很有好处的。”

李方华说,一生中并无政治家、艺术家或科学家这样的偶像激励过自己,在科研和中遇到困难时也没有指导者助上关键的一臂之力。面对困难,她喜欢通过安静的思考来解决。但青少年时期的确从不少老师的言行中感到了榜样的力量。

要我牺牲,我不甘心,但不牺牲,家里的事总得做吧

1956年,李方华从列宁格勒大学毕业,到中科院物理研究所。在她任研究实习员、助理研究员时,物理所有三分之一是女性,到了副研究员时,很多人就上不去了。而后来,多数人也就在副研究员的位置上退休了。家务的压力、社会对女性角色的期望,使不少女性为家庭而牺牲了事业。

起先,李方华和范海福两人都做家务。20世纪70年代时,两人工资加起来也只有几十元,一年算下来,李方华要用缝纫机为两个孩子做大大小小十几件衣服。80年代初,范海福先生患了脊柱血管瘤,腰部以下神经受了损伤,李方华便尽量揽下家务。然而,李方华和范海福都是在20世纪90年代以后当选的中科院院士和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

李方华说:“让我牺牲,我不甘心,但不牺牲,家里的事总得做吧。怎么办呢?只好挤时间。”她的休息时间很少,“除了吃饭睡觉,都在思考,一天总要14个小时吧。”她把一切零碎的时间都抓了起来。她说:“很多问题不是坐着想就能想出来的,随时思考,不定什么时候就想出来了。”

为了使成果得到国外承认,必须能用英语写文章、作报告。李方华是在20世纪70年代末改革开放之初,才开始学习英语口语和书写的。于是,炒菜时、拿搓衣板洗衣服时,她都将生词本搁在身旁。走在路上则练习英语句型。范海福先生总是很担心地提醒她:“小心别让车撞了啊!”

想做一件事,就必须做成,甭管用什么方式

李方华院士身材不高,人也很瘦,说话时总是和颜悦色,完全是位慈祥和蔼的长者,然而她语速很快,语气斩钉截铁,时时洋溢着强者的坚毅果敢。对于记者“如何面对研究生涯中的困难”这一问题,她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总是百折不挠。”并信手拈来两个例子:

“上列宁格勒大学时,只培训了四个月俄文我就去了。俄语中有两种问名字的说法,我只学了一种,当别人用另一种问我名字时,我都不知道。因而上课一点儿都听不懂。那怎么办呢?只能晚上开夜车先预习。那时,我每天凌晨3点钟睡觉,8点钟起床。直到五年级做毕业论文,可以稍微松一点儿时,才改为一两点钟睡觉。如果是考试的话,那就通宵不睡觉。

20世纪80年代,在日本做访问学者,第一次用大型计算机。正确地输入参数后,得到的却是令人哭笑不得的结果。日本学生和助教都认为是我操作有差错。我经过仔细分析,判断是使用的计算程序有错。我对程序还没入门,但并不怕这东西。我知道,如果从头到尾检查全部程序,时间太长,还可能仍然找不出错,于是就找日本学生了解他们用此程序的情况,最终明确只须检查该程序中大约百分之五的语句。于是,花了一个晚上把错误找了出来。我这个人就是:想做一件事,就必须做成,甭管用什么方式。”

机会是环环相扣的,抓住上一个,才能抓住下一个

20世纪70年代初期,国外有报道,借助高分辨电子显微镜,可以直观地观察晶体的结构。这是晶体结构测定方面的一个重大突破。李方华读到这方面的早期出版物,感到非常兴奋。但她很快意识到,高分辨电子显微学的分析方法有局限性。于是,她开始考虑克服这些局限性。

她说:“我这个人爱想事,看完了就仔细想。当时我在物理所另有工作,跟这完全没关系,只能在业余时间看这方面的书,业余想,但光看光想还是不明白,而国内又没有条件做这方面的实验。”

20世纪80年代初,机会来得很偶然。北京器材公司进口了一台电子显微镜。那家公司在灯市口,而李方华家住中关村。她便每天早上6点多钟出发,8点钟到那里,天天“混”进去参加验收,掌握了如何操作。那里的工程师们为之感动,验收后答应将仪器每星期给她用一天。“本来说好是从早8点用到下班,但没人赶我,我就不睡觉了,24小时在那里用。第二天早8点他们来人上班我再走。这样我拍下了一些照片,就到成都开学术会议去了,”李方华回忆道,“大阪大学教授、国际知名电子显微学家桥本初次郎先生看了我的论文,感到很有意思。他就邀我去他们那里,希望我在那里工作上两年。”然而当时李方华是副研究员,按国家规定不能在国外工作两年,于是此事便搁下了。但第二年,中科院物理所的领导出访日本,桥本初次郎对他们说,我们希望加拿大、英国和你们中国的四位科学家来我们这里共同研究,李方华是排第一位的。1982年,李方华终于作为访问学者来到大阪大学。从那时起,才有了机会做实验。她后来说:“如果我没有在那个公司拍下照片,人家不会邀我去。如果当时我英语不过关,去了那里也问不了问题。而在大阪大学的生活,对我后来至关重要。”

在日本,李方华观察到许多显微像衬度的现象和规律。回国后,她推导出显微像强度的新方程式,建立了新的显微像衬度理论,为电子衍射和高分辨电子显微学相结合建立了理论基础。李方华对此总结道:“机会不是一抓就能抓到的,许多机会都是环环相扣的,抓不住上一个机会,也就没有下一个机会。”

生活调剂得好,工作效率更高

谈及自己的成就,李方华总是强调勤奋。但她的同事们也夸赞她生活调剂得好,使得工作效率更高。

2002年6月,“中意女科学家会议”在北京召开,素来注重形象的李方华院士穿着一件浅藕荷色的筒裙走进会场。中国物理学会副秘书长谷冬梅不禁称赞道:“李先生的裙子真好看呀。”李方华爽朗地笑道:“嗨!我就是买了一块布,轧了一下腰,再缝了个边。”

李方华喜欢自己做衣服,而且手艺不俗。她曾向女儿夸口:“我要是真去当裁缝的话,至少也能评上八级。”

李方华爱好唱歌,参加了中科院老年合唱团,经常上声乐课,还曾登台表演。女儿说她学啥像啥,老师赞她悟性很高。

李方华练太极剑有20多年了,是在散步时,看着别人起舞而学会的。她说:“因为忙,我没法参加集体练习,我就单干。只要不开会,天气又好,我一个人拿着剑就出去了,练完了就回来,没钟点儿。也不管姿势对不对。”她说,人整天对着电脑很不好,所以虽然不喜欢做饭,但因能调剂生活、换换脑子,也坚持自己买菜、洗菜、做饭。

很多人都说物理研究是一条艰辛之路,要“甘于寂寞”,但李方华说:“‘甘于寂寞’这话是别人说的,我一点也不感到寂寞,而总是感到时间不够用,总有许多需要思考的问题,哪里会感到寂寞。所以当别人问我苦不苦时,我都是一句话:乐在其中。”

2003年2月,李方华院士亲赴法国巴黎接受“欧莱雅-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杰出女科学家成就奖”。在法国期间,政府官员、商界精英们纷纷向这位为人类做出了贡献的女科学家表达崇敬之情。2月27日晚,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隆重举行颁奖仪式,当一身红色唐装的李方华院士走上领奖台时,世界各国千余名科技工作者报以热烈的掌声,人们为她的成就欢呼,为她的奕奕神采而叹服。在这令人无不动容的辉煌瞬间,李方华院士尽显潇洒。然而,在辉煌的背后,正如李方华院士所说的:“搞科研的人是不能活得太‘潇洒’的。”

李方华简历

李方华1932年1月6日生于香港,原籍广东省德庆县。1950年考入武汉大学物理系,1952年保送至前苏联列宁格勒大学物理系学习。1956年毕业后到物理研究所工作,先后任研究实习员、助理研究员、副研究员和研究员。1993年当选院士。1998年当选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

1996年至2000年,任中国电子显微学会理事长;1996年至今,任国际晶体学会电子衍射委员会委员。获国际、国家、中科院、中国物理学会和中国电子显微学会奖励10次。历年来发表论文二百余篇,曾应邀在国际学术会议上做特邀报告近四十次。

李方华是我国单晶体电子衍射结构分析的开创者之一,也是在我国建立并发展高分辨电子显微学的代表人物之一。目前,她负责着多项国家、中科院和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的研究项目。

(曹磊摘自2003年3月3日《北京晨报》)
(作者:李 阳 字数:48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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