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了北极刹那的日出,就好像突然对北极的灰色张开了眼睛。这是我的体会。它是我所接触到的北极的灵魂。 它遍布冰河雪山,天空和雪花,北极的各个角落。当光线从四周的地平线下反射到天空中,再由天空折射下来,斯瓦尔巴德岛
见到了北极刹那的日出,就好像突然对北极的灰色张开了眼睛。这是我的体会。它是我所接触到的北极的灵魂。
它遍布冰河雪山,天空和雪花,北极的各个角落。当光线从四周的地平线下反射到天空中,再由天空折射下来,斯瓦尔巴德岛上的天光里无时无刻没有这样或深或浅的灰色。它与阳光在一起,便成为绯红色;与星光在一起,便成为灰;与极光在一起,便成为灰绿色;与雪光在一起,便成为浅;与月光在一起,便成为黑灰色;阴天时,它会成为最为深重的铁灰色,紧紧压住天空,仿佛严酷而公平的命运;而在冰川上的大雪中,它却因为雪的洁白而呈现出宁静而寂寞的灰白色,让人想到青春逝去之后漫长的晨昏;它很得体。我只能这样形容这种敏感的灰色,也非常自在,因此而很尊严。
我的膝盖在海冰上摔坏的第二天,在图书室里度过一个下午。这是个小图书室,在食堂楼上。午餐后,大家都回去工作了,整栋建筑悄无声息。我找到一些关于极光的书,还有些给小孩看的图画书,我想,这些一定都是各国科考站里的科学家留下来的。或者,是他们前来探亲的孩子们留下的。将它们握在手里的感觉很有意思,好像握住了一只陌生而亲切的手。就着窗前的天光,开始我试图读几页,但很快,我就被窗外明亮灰色里的清淡吸引住了。从一个二楼的窗框后看峡湾和对面的雪山,加强了它的非现实感,好像看一幅画。午后的天光那么惨白,在惨白中阴影般的灰色那么微弱却又稳定,像是一颗绝望后紧紧缩起、但也已经聚集起决绝力量的心。它铺满了沉默的雪山,冰川,峡湾里铁灰色的海水,还有灰蓝色的大块海冰,冰雪的白色和蓝色使这样的灰色更偏向于白色,偏向于硬朗和纯净。所以,你可以想到,这颗绝望的心并不阴暗,也不缺少奇迹,它真是坚持得很,将它的梦想冰冻起来,也不愿清除它们,或者将它们变成喧嚣而易于得到的东西。这样的灰色,真像是一颗不肯让人摆布的心。直到黄昏时分,蓝色冰川后面的地平线处浮起一抹绯红色。这抹温情的颜色让灰色变得柔和和闪烁,像那颗心再次被温暖,但它既感伤,又静默,只轻轻放平下来。
(杨玲玲摘自《扬子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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