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死江湖的鱼

你见过老死江湖的鱼吗？没有，因绝大多数鱼在老死江湖之前很久很久，便英勇无畏地在人或其他兽类的嘴巴和肚皮中找到了理想的归属。有那么一条错过了慷慨赴死的机会，很快就要老死江湖的鱼，后悔不迭。它的后悔，比呼天抢地更

你见过老死江湖的鱼吗？没有，因绝大多数鱼在老死江湖之前很久很久，便英勇无畏地在人或其他兽类的嘴巴和肚皮中找到了理想的归属。有那么一条错过了慷慨赴死的机会，很快就要老死江湖的鱼，后悔不迭。它的后悔，比呼天抢地更催人泪下。

这条鱼，本来是有机会争得荣誉的。比如说，它本来是有机会成为某位大科学家如爱因斯坦或者牛顿的早餐的，那样，它又间接地为人类的科学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它本来还有机会成为某位妙龄女郎的美食的，贡献虽然小了些，但那种不可言状的愉悦，会令它回味一辈子。

它埋怨自己为什么要下意识地躲避渔人的网和鱼钩，贪生怕死一如大叛徒甫志高，真是太没有出息了！现在可好了，它将要老死，想主动进入渔人的网或咬住渔人的铁钩，也没有移步的力气了！就算它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主动进入渔人的网或咬住渔人的铁钩，渔人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抛到九霄云外。因为它骨瘦如柴，已没有任何实用价值了，连乞丐见了，都会嗤之以鼻！看来，它只有黄泉路一条路可走了。它有机会接受的，不是巨大的荣誉，而是一束束怜悯的目光！那目光，在它不是安慰，而是一把把刀子，直刺它的敏感的神经。对于一条曾经不乏英雄情结的鱼来说，它欲哭无泪！

还有，这条错过了慷慨赴死大好机会的鱼，进入暮年之后，饱受老年病的折磨，痛苦不堪。它的长满了大大小小的骨刺，刺猬一般，时时刻刻都如万箭穿心！它恨不得把从脖子上取下来，放到铁匠铺里重新打造一番，以换来焕然一新一身轻松，从此不再受病的照顾，但这只是痴心妄想。它走起路来很帕金森，不是直步也不是猫步，而是像用茅台酒浇灌出来的一株摇摆度惊人的植物，立场再也坚定不起来！它老掉牙了，吃起饭来，像要把碗里的饭一粒粒数个一清二楚。它老眼昏花，一条美人鱼从它的身边游过，它还以为过去的是加西莫多，没有对其身上的荷尔蒙水平产生丝毫波浪。它已经很木乃伊了！要是它抓住机会慷慨赴死的话，这一切，就无从发生了。

这条将要老死江湖的鱼，还有一重后悔，就是害了晚辈。它的晚辈，对它一辈子积攒起来的积蓄虎视眈眈，恨不得把它身上的每一片鳞片都变成美元、欧元。因了它，晚辈中频频出现好吃懒做的不肖子孙！如果它当初果断地慷慨赴死，留给晚辈的，就是一顿励志大餐，而非其他，兴许会吃得晚辈们热血沸腾。可惜机会不再，呜呼哀哉！

（书函摘自2009年2月17日

《广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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