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子房间的秘密

台阶上,早就有人等候光源,穿着一身晦气的丧服,微微鞠躬:“光源少爷来了。”　　光源向院中望去,白灯笼挂满了屋檐,隐约还可以听见后院传来的诵经声。“这一次确实无误吗?”光源有些不大相信地问。　　千季忙说:“光源少爷,确实是

台阶上,早就有人等候,穿着一身晦气的丧服,微微鞠躬:“少爷来了。”
　　向院中望去,白灯笼挂满了屋檐,隐约还可以听见后院传来的诵经声。“这一次确实无误吗?”光源有些不大相信地问。
　　千季忙说:“光源少爷,确实是真的。不过……有些麻烦,您看了就知道了。”
　　光源脱掉木屐,刚刚踏入屋内,一下就愣住了。他突然明白了千季口中的麻烦指的是什么—真没想到沼川和也会来。
　　神台上,摆放的是一件格外鲜艳的和服,叠得整整齐齐,那是后藤佑子18岁成人礼时穿过的衣服。光源不由回忆起关于后藤佑子的一切画面—那是个老女人,一个固执而不可理喻的女人,当然,也是个非常富有的女人。
　　后藤佑子是后藤家的长女,一生未嫁,没有子嗣。光源、沼川、都是后藤佑子的侄子,他们的父亲是后藤佑子的亲弟弟。
　　几天前,光源接到了急信,说后藤佑子突然病逝。他不敢迟疑,请了长假立刻赶来。当然,这绝不是为姑妈佑子的死亡感到悲痛,他早就盼着佑子死了—她死了,财产自然要归属于新主人。
　　庄园在夜色映衬下显得格外肃穆诡异,光源在房中烦躁地来回踱步,他在等千季—后藤佑子的管家。千季还来不及脱下木屐,已经被光源拽了进来,“遗嘱有没有说要把家产传给我?”
　　千季面露难色:“光源少爷,佑子小姐并没有写明。遗嘱中,她规定您和沼川、集人,必须要在她死去的卧房中各自住上四天四夜,谁能坚持到最后,遗产就是谁的。”
　　“这是什么怪规定!”光源摇头晃脑想不明白。
　　后藤佑子的古怪在整个家族中是出了名的。幼年时期的她,很少和同龄的孩子玩耍,而到了少女时代,虽有许多男子追求,却没一个能打动她的芳心。但佑子确实是个善良而充满爱心的女子,别人有苦难她总会默默帮忙。
　　佑子出生前,佑子父亲的生意一直做得非常艰难。而佑子降生的第二天,父亲的生意突然好转起来,日复一日,整个家族也愈加兴旺。父母去世后,佑子和三个弟弟平分了家产。一向不善经营的她,却在短时间内积累了大量的家资。
　　佑子一生中没生过任何病,更没遭遇过不幸。直到前几天,马上就要迎来90岁生日的佑子,才突患重病离开了人世。
　　
　　1清晨下雨了,光源起床后,在回廊中一边呼吸新鲜空气一边向沼川的卧房望去。千季恭敬地带领沼川向佑子的卧房走去,打开紧锁的房门,让沼川进去,又利落地锁上了屋门。
　　就在前一天,千季把光源、沼川、集人三人集中在一起,将佑子设定的规则,仔细讲给他们听。按照佑子的吩咐,三个人将自愿性地轮流进入佑子卧房入住,期间不得外出一步,所有饮食起居都在卧房中进行,如果中途要求退出,可以拉动屋中的风铃。入住顺序由抓阄决定。
　　光源是个聪明人,早在多年前,他就特意和千季接近,并秘密赠送了千季不少钱财。抓阄时,光源已吩咐千季做了手脚,他清楚只有最后一个进入的人,才有可能坚持到最后。
　　光源是被惊醒的,那声嘶力竭的惊呼声,像一道炸开的雷。是沼川的呼叫声,还有风铃杂乱响成一片的声音。光源和集人跟着众人来到佑子卧房门口,沼川疯狂地拍打着大门,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要了他的命似的。
　　“千季呢?”光源大喊起来。
　　“我在这里!”千季一边穿衣服一边从人群后面小跑过来。
　　光源怒喝道:“快开门!”
　　门刚打开,沼川便一头栽了出来,他惊恐地瞪着两只大眼,结结巴巴地说:“我弃权!我弃权!”说着,不顾一切地跑掉了。沼川消失在大院门口后,千季才宣告似的说:“沼川少爷已经自愿退出,下一位是集人少爷。”
　　光源站在屋中,脸上的得意难以控制。他非常高兴地拍了拍千季的肩膀。是的,沼川提前退出,全是千季在帮忙。千季跟随佑子多年,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所以,当千季穿着那件神台供奉的和服,装扮成佑子的模样,毫无察觉地出现在沼川面前时,沼川果然被吓倒了。
　　夜里,雨后的月亮格外明亮,窥视着世间的一切。天边蓦然压来一团浓密的乌云,风陡然强劲,光源起身打算关上窗户,却在窗口蓦地停了下来—是一种怪异的声音,像某种鸟的叫声,又像是猴子。就在他关闭窗户的一刹,一个黑影从浓密的乌云中闪了下来,站在佑子卧房的房顶之上。
　　翌日,光源早早就站在了回廊上。集人神色异样地久久注视着光源微微一笑,随即,头也不回地跟着千季向佑子的卧房走去。
　　集人的一笑,让光源心里突然七上八下起来,冥冥之中,他好像感到集人已识破了他的阴谋。当天晚上,光源再次秘密把千季找来。“千万要小心!让集人在那房子里多住些日子。最后一天你再动手。”
　　集人已在佑子的卧房中住了三天,一切平安。度过今晚,集人就要完成规定了。光源并不急,他已给千季下了命令,如果吓不倒集人,那就鱼死网破,杀掉集人。之前有沼川的事情,可以推脱那卧房闹鬼害死了集人。
　　这一晚,他根本睡不着。当逐渐委靡的精神被那四只疯狂晃动的风铃搅醒时,他立刻笑了—集人出事了!果然,随即而来的是集人恐慌的呼叫。
　　光源迫不及待地冲出了房间,在仆人、家丁随后赶到的时候,屋中已没有动静。
　　光源故技重施,大喊起来:“千季在哪?快打开门!”千季很快从人群中跑了过来,却站在光源面前停了一下。光源瞪了他一眼,他慌忙打开了门。
　　一阵风从门中吹了出来,带着轻微的血腥味。集人硬邦邦地躺在地上,死了。
　　光源不易察觉地笑了。
　　翌日,千季来得格外早,轻轻叩动门,他走了进来:“光源少爷……”千季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有件事一定要在您进那房子之前告诉您!其实,集人不是我杀的。当时我刚走到屋子门口,便听到了集人的惨叫声。”
　　光源狐疑地望着千季:“你在开玩笑吗?”
　　“恕我直言。”千季迟疑片刻,“我觉得您最好还是不要进那房子,也许里面真有什么东西,或许是佑子小姐的鬼魂……”
　　“住嘴!”光源气愤地瞪着千季,“这个时候你让我不去?难道让我放弃这偌大的家资吗!”
　　
　　2佑子房中有不少稀世珍品,光源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不由大笑了起来。
　　早在多年前,光源就想了许多办法除掉佑子,可佑子一次又一次奇迹般地躲开了他设下的死亡陷阱。最后,他买通了佑子最信赖的近侍千季,在佑子每日喝的茶水中,偷偷放入一种慢性毒药。事实证明,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天渐渐黑了,屋内亮起了忽明忽暗的灯烛。光源横躺在床上,突然又听到了那种怪声。
　　屋内蓦地刮起了风,将烛火吹熄,只留下了一盏。烛火旁,隐约站着一个人,脸色惨白、一动不动,正是死去的后藤佑子。
　　光源拔出佩刀:“千季!别和我开这种玩笑!”
　　一声无奈的叹息瞬间蔓延了屋子,这显然不是千季的声音,他装得再像也装不出佑子的声音。光源一下愣住了,真的是佑子。
　　佑子向前挪了一步,说:“光源,我真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放手吧,我会让你平安离开的。”
　　光源虽然害怕,但仍旧不肯放弃近在眼前的成功,他拿着刀一点一点逼向佑子:“我不管你是不是人,你永远别想把我吓出这间房子!”就在光源的刀靠近佑子脖子的一刹,那种怪叫声又响了起来。他看到了一只怪物:猿首、狸身、虎腿、蛇尾的一只怪物,双眼放光地蹲坐在佑子身后。下一秒,那只怪兽猛地向他扑来。
　　屋内依旧静悄悄,光源死不瞑目地倒在血泊中,他甚至连拉一下风铃的时间都没有。
　　佑子叫来了千季。她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千季,开口了:“光源、沼川、集人纷纷买通了你,都想置我于死地,而我却没死,你一定感到很奇怪,是吗?”
　　千季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请您饶恕我!”
　　佑子面无表情:“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她说着,挥了挥手,那只怪兽乖巧地出现在她身后,“你看这是什么?”千季微微抬起头来,吓得瘫在地上。
　　“别怕,”佑子微笑地抚摸怪兽的鬃毛,“它叫。从我很小的时候起,它就一直在我身边。是一种传说中的神兽。如果它认定是好人,就会一辈子保护你;如果它认定是坏人,就会以非常残忍的手段杀死这个人。”
　　佑子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收取他们三人的钱财,全是为病重的母亲。你在茶中下的毒,早已告诉了我。我只想找到一个真正可以继承这份家业的人,所以才假装病逝,可光源他们……”
　　“你回家去照顾母亲吧。我只要求你一件事,不要把看到的事说出去。同时,也请你继续为我传达消息,无论是谁,只要能在这间屋子住上四天,接受的审视,我便将全部的家资传给他。”千季点头如捣蒜,跪着退了下去。
　　天边闪出一道光亮,马上就要天明了。佑子站在窗前,一边抚摸着一边向远处眺望,眉头锁在一起。她真的无法确定,在芸芸众生之中能否找到一个接班人。
　　仅仅四天,对于世界上的人来说,却是巨大而艰难的考验。
　　你敢去住一住吗?
　　(詹妮摘自《少男少女》
　　2009年10月下半月刊,季平图)
(作者:花 布 字数:37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