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被启迪未必是福

　　我有个女性朋友是服装设计师,年纪轻轻已经成名,但她却和一个出身平凡的保安恋爱。她毫不介意他的出身,带他去看服装,引他认识圈中名流,小保安渐渐也获得某种自信,甚至能就服装设计发表一些意见。

　　我有个女性朋友是服装设计师,年纪轻轻已经成名,但她却和一个出身平凡的保安恋爱。她毫不介意他的出身,带他去看服装,引他认识圈中名流,小保安渐渐也获得某种自信,甚至能就服装设计发表一些意见。聚会上,他坐在她身边,十分快乐。
　　然而我却想,他如果和她分开了呢?他恐怕再难有这样的机遇,获得她这样身份的女孩子的垂青,也难再获得这样强度的、自觉的、细腻的、有建设性的爱。他如果能忘记还好,但我怕他多半忘不了。那种爱,常常是一生的最强音,要在将来可以预见的孤寂中被无数次咀嚼。
　　让人知道这世界上有更好的、更强烈的、更丰富的人和事,是不是一件好事?若那人有能力追求,有资格延续,是造福;若那人没办法得到,没可能经营,就是祸害。知道比不知道更糟。王安忆的小说《长恨歌》里就有这么一段,被选成“上海小姐”的王琦瑶和回到乡下去,看着王琦瑶,知道王琦瑶的日子将会很难了,而且会越来越难。因为“一个人如果长得好,是最怕她自己知道的,偏偏在上海那样的,人人都要争着抢着告诉你”,人一旦知道这些,又怎能甘心于落地生根呢?
　　王琦瑶还算是有资质的,尚且如此,那些没资质的呢?看《今生今世》,逃亡路上的胡兰成,一路留情,到处招惹小有点小秀丽的女人,认真地启发她们沉睡的感情。但他注定是要走的,她们还得留在原地,情感认知度却已经被调散到了半空中,但却再难遇到这么体贴入微、这么会说话、这么懂情调、这么会调情的主儿。从此,普通的男人都难入法眼,再好的人都得被她们捡起来和那个影子进行比较,她们得用剩下的半辈子做个怅望窗外的包法利夫人。她们的日子从此也很难了,而且越来越难。
　　也不必爱得那么强烈,有时候,让别人知道外面的世界,知道有更多的可能,从此生出不安稳的心思,也是福祸难料。
　　我有个作家朋友到小体验生活,大力夸赞房东的儿子“聪慧”、“是个天才”。他本是无心,在北京圈子里的饭局上,有的是比这更夸张的赞美,只是这样的赞美早已远离了现实——房东的儿子没有那样的才华。但过了几个月,那个孩子捧了自己写的小说来了,并且还打算继续写下去,他本来可以安安稳稳地在小结婚生孩子,实现他开一间超市的梦想,这下全毁了。
　　所以,爱被启迪未必是福,欲望始终沉睡未必是祸。有时,唤醒欲望,启发精神,需要智慧;而不动声色,静观其变,任它自生自灭,需要更大的智慧。
　　吴奇为//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