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庐山真面目, 只缘身在此山中——人间的误会也因此而产生。 我是个下岗女工。 两天前,爸摔了腿,暂时坐上了轮椅。今天早晨,我带他去医院复诊。我推着轮椅往前走。到新星路路口的时候,我看了一
不识庐山真面目,
只缘身在此山中——人间的误会也因此而产生。
我是个下岗女工。
两天前,爸摔了腿,暂时坐上了轮椅。今天早晨,我带他去医院复诊。我推着轮椅往前走。到新星路路口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手表,八点三十分。
我料想的大雾不会散尽,所以穿了件红色的羽绒服,给爸盖了条红色的毯子。我招手拦出租车,没有车靠近。正是上班高峰,车自然不好拦。我把爸腿上的毯子又掖了掖,向前走了两步,离马路近了一米。我看了一下手表,八点五十五分。
雾散开了些,我很高兴。车流散开了些,我更高兴,因为我看见了一辆。但是,它并没有停下来。直到第六辆开过来的时候,我迎了上去。司机虽然减速,但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因为他没打方向灯,只是不停地朝我摆手。确定我看见他摆手之后,他继续往前开走了。我转身走向爸。爸的脸色很不好。我决定推着爸去坐地铁,尽管那样绕远,但地铁不会因为爸坐轮椅而拒载。我看了一下手表,早上九点十四分。
我是个出租车司机。
这两天一直大雾。雾天开车太危险,哥儿几个车速也就十迈,手心里全是汗。今天早晨堵车堵得厉害。我在滨海道和山东路交口处等红灯时,电台里开始播邓丽君的《甜蜜蜜》。我看了一眼表,早上八点三十分。
坐在我车上的女孩儿长得跟邓丽君一样甜。我突然想,能和这样的女孩儿坐在一辆车里,堵着也是种享受。我把车停在金辉大厦门前,目送女孩儿走上高台阶后,恋恋不舍地再次发动车子。我看了一眼表,早上八点五十五分。
快到新星路路口的时候,雾散开了些,我很高兴。车流散开了些,我更高兴,因为我看见了下一位乘客,不,是下两位——穿红色羽绒服的中年女人和她身后坐轮椅的老人。此时,我与他们还有一个红灯的距离。绿灯一闪,我踩了油门。我前面有一辆,但它没有停。太好了,我离他们更近了,我看见那个女人迎着我的车快步走来。我刚要打方向灯,一抬头看见了路边的禁停标志。我不停地向她摆手,想告诉她这里不能停车,我得再往前开一点儿。她应该是明白了我的意思,转身向轮椅老人走去。然而,我从后视镜里发现她竟然推着老人朝反方向走去。倒霉,看来他们是改主意了。这时,电台里开始播放那英的《一笑而过》。我看了一眼表,早上九点十四分。
我是个禁停标志。
我是新来的,分配给我的岗位在新星路路口。今天早上,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中年女人,推着她坐轮椅的父亲在路口打车。我喜欢那羽绒服还有毯子的颜色,尽管在雾中显得有点儿灰。这个时候是早上八点三十分。
新星路是主干道,车堵得特别厉害。雾还没有散尽,汽车们挤在一起,动作缓慢。中年女人一直没有打到车,她向前走了两步,离马路近了一米。她有点儿着急。我有点儿替她着急。这个时候是早上八点五十五分。雾散开了些,我很高兴。车流散开了些,我更高兴,因为我看到了空车。但是,仍然没有车停下来。中年女人越来越着急。我也越来越着急。当第六辆空车开过来的时候,中年女人迎了上去。我非常希望这辆车能够停下,于是拼命朝它使眼色。
它看见我了,它的主人还一个劲儿地摆手和我打招呼。但是,它却没有停。中年女人似乎放弃了,推着轮椅上的父亲朝地铁的方向走去。这个时候是早上九点十四分。
我突然意识到,中年女人打不到车正是因为我的存在!我惭愧,我懊恼,我恨自己为什么要立在这里。
豆英儿//摘自2009年12月26日《渤海早报》,
张顺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