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的小孩

每一个小孩的成长过程都蕴藏着各种风险,不仅对小孩,也对养育小孩的大人。没几个大人能真的特有把握地说,她或他对面前这个自己生出来的小孩了如指掌。好多小孩都能无师自通地制造表里不一的假象,在

每一个小孩的成长过程都蕴藏着各种风险,不仅对小孩,也对养育小孩的大人。没几个大人能真的特有把握地说,她或他对面前这个自己生出来的小孩了如指掌。好多小孩都能无师自通地制造表里不一的假象,在这一点上,女孩子比男孩儿更具备会“演”的天赋。

像是我吧,在贼眼旁观我父母对我哥各种行迹做出的反应之后,根据他的悲欢得失,默默策划了一套我自己的表现方式。这种方式的便捷程度超过我煞费苦心做的很多其他的更诚实或更恳切的事。

举例说明。

说谎好处之一:得便宜卖乖。

小时候跟父母去别人家,当对方拿出诱人的糖果或丰美的小点心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必须说谎。

那种说谎的方式是那个时代当小孩的经典桥段:你在已经被糖果点心挑逗得食指大动的时候还得强作镇定,扭捏地摇头说“我不要”或“我不想吃”。之后,要经过那个大人一再的央告,再经过自己爸妈勉为其难的应许:“阿姨(也含叔叔、爷爷、奶奶等所有称谓)给的,就快拿着吧!”这样,在得到糖果点心之后,才能得到父母的表扬。

如果很真实直接地接过来就吃,或只是简单地说声“谢谢”,那么,除了糖果,等待你的就还会有之后的一顿数落或一个凌厉的眼神。

所以,不如说谎,既得到想得到的东西,又不会被说成“没出息”。

说谎好处之二:明哲保身。

家里的大人们总是问小孩一些极其没有营养的问题。比如,“你更喜欢妈妈还是更喜欢爸爸?”或者是,“咱们家谁和的饺子馅儿最好吃?”

这个时候,我总不能说“谁不催我早睡觉我就更喜欢谁”或“咱们家谁和的都一般,对门王奶奶和的最好吃”。

这种肺腑之言不仅会伤了家里的和气,还会给自己带来“更早睡”和“更没饺子吃”等诸多无妄之灾。

所以,解决方案就是说谎:“都喜欢!”“妈妈和的香,爸爸和的鲜,姥姥和的最营养!”

这种小白谎,不疼不痒,皆大欢喜,还有可能被赞扬是“表达能力强”。

说谎好处之三:息事宁人。

好多家长特喜欢利用小孩经常在家的特点,旁敲侧击,想从我们这些孩子嘴里打听他们大人彼此之间的立场和互相对对方的评价。这个时候,一个孩子能做到的,只能是粉饰太平,编造一些探秘者想听到的瞎话。

在我看来,大人们对自己在家里的地位都没有足够自信,我姥姥我爸我妈都分别问过我,他或她不在我家的时候,别人都说了些什么。我只能糊弄说:“什么都没说呀。”或更矫情地编造道“他们就说,没您在家,这个家真不像个家”之类的。

总不能照实说“你爸不在家咱们家多干净,都不用常打扫”、“你妈不在家咱们想干吗干吗”、“你姥姥不在家没人跟我怄气了”这类破坏性极强的大实话吧。

谎言是一个家庭和睦的黏合剂。如果孩子把真实的情况转播一下,就又可能引发家庭大战,重要的是,在家庭大战中,最终受害的还是孩子们自己。

谎言好处之四:省却麻烦,或一劳永逸。

以前学校最喜欢使用的招数之一就是“家长签字”。我一直都觉得,这个方法吧,多少显得有那么点儿推卸责任的意思。

家长在不厌其烦签了很多的字之后,依法炮制,也学了很多需要签字的方式。我妈就常常让我拿着各种“凭证”找签字。

包括我有没有积极回答问题,有没有按时上学放学,有没有拾金不昧,有没有上体育课。

我妈陈萍的各种监督制度让我看起来俨然像个不被信任的贼。

每次我拿着纸条哆哆嗦嗦找的时候,都感到很多的羞辱。

但陈萍对此的说法是:“你哥我就管得不严,看吧,他现在这样!到了你我绝对不能再放松了。”结果就是,梁小飞和我听了这话都很不爽。

在经历了无数次被老师和家长当皮球一样来回踢的过程后,我发现了用说谎加造假来减少三方麻烦的方式:自己写“凭证”。

我勤奋地默默练习,不久就掌握了人生首批“草体”。

在所有我会写的草体字里,“阅”这个字是我写得最熟练的。一眼望去几乎能乱真,简直就像出自于一个没什么学问的大人之手。

除了“阅”我还特别会写“好”和“同意”这些用于家长和老师之间互相糊弄的字眼。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在没有蓄意设计之下,就成了同学们中最早会写草体的少数人。

我起初只给自己写,后来,渐渐也开始给同学写。我小学的后半阶段到初中三年,先后受到过很多成绩不好男同学的追捧,很大原因是他们都曾经红着小脸排队找我写过“阅”、“好”或“同意”。

在漫漫说谎的征途中,我还发现一个要诀,在大人面前一定要装出对谎言很陌生,听到谎言很恐慌的模样。只要被大人认定是“不说谎的小孩”,基本上就算是在说谎的道路上创造了坦途。

屡屡胜算,让我在品尝说谎甜头的同时,也对说谎充满自信。

我最辉煌的说谎造假里程碑是有一个学期一门课全学期逃课都没被发现。那年,我因为实在不太喜欢我们的那个口臭极其严重的政治老师,干脆在开学初的时候自己给自己写了个长期的假条,假条上虚拟了陈萍的语气,说我因为先天心脏问题,每周二下午四点要去例行检查和治疗。

周二下午四点正是上政治课的时间。我还记得我带着自己写的假条去班主任办公室的情形。那个戴眼镜的老师看完假条又看了看我,嘟囔着问了一句:“你心脏怎么了?”

我抬起眼,用胆怯的,无辜的,属于传说中那种“良善小女孩”的眼神看着她,懦懦的,颤抖的,就快闪出泪光似的说:“我也不知道。我妈不告诉我……”

如预料之中一般,班主任立刻相信了。

是啊,得多没安全感的成年人才会怀疑一个手捧假条,“懦懦的,颤抖的,就快闪出泪光”的女少年呢——何况她还得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心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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