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悸动

  雪一直下,静静地、鬼魅般地在大地上越积越厚,像要永远下下去。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利从厨房的窗户向外看去,他很想冲进雪里,把自己埋在松软的积雪之中。
  “比利!”他的母亲大声唤道。她就站在他旁边,却不得不提高嗓门,因为他根本没在听。
  “你非得叫我比利吗?”
  “我是说比尔。”他母亲马上回过神来,“我忘了你很快就要成大人了,去帮你爸爸修篱笆吧!”
  比利开始朝篱笆走去,修修补补是他生活的主要内容,他走得很慢。不断飘落的雪有一种奇怪的魔力,那种魔力似乎不太真实,就像魔术一样。
  比利想一直朝前走,希望没有篱笆需要修补。突然,走过几块田地之后,他有点迷糊了。他想去给父亲做帮手,可又禁不住想着:在家里,他永远只是一个做些琐事的小男孩。
  他穿过结冰的小溪,爬到了山上,然后又下山来到平地,他开始奔跑起来,跑得飞快。后来,他看到朋友乔伊站在他家的谷仓附近,手里拎着一只水桶。
  “你怎么了?”乔伊问。
  “感觉很不错啊,就这样。”
  “你看起来有点好笑。”乔伊说。
  比利用雪擦着自己滚烫的脸,说:“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感觉好过。”
  乔伊说他要去镇上的舞厅听听音乐跳跳舞,比利和他一起去了。
  舞厅在两个长长的峡谷之间的一座山上。朝山上爬的时候,他们听到从舞厅传出来的音乐声。舞厅里的气氛甜蜜而温馨。有几个姑娘怪怪地朝着比利笑,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友善的笑,便转身朝门口走去,打算在那里呆一会儿就离开,里面实在太吵了。
  “你站在冷风里。”有人对他说。说话的人是乔伊的一个表妹,叫谢拉什么的,她住在邻镇。比利甚至不知道她姓什么。“哦。”他应了一声,脸突然变得通红,并稍微往旁边挪了挪。
  “你还站在那儿。”她说。
  比利看着她,她长得很漂亮:黑色的长发,碧绿色的眼睛。可是比利希望她走开。“这才叫新鲜空气,”他说,“你去找别人搭话吧。”
  “我不是在找你搭话,而是想帮你,仅此而已。”
  “很多帮助是不经意的。”比利说。
  她认真看了他一眼。“哦。”她说,“那倒也是,你不喜欢这里吗?”随即笑了。
  “我喜欢呆在外面。”他回答。又突然不假思索地问:“我说,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她把头扭到一边,说:“我去拿外套。”
  他们走到了外面,站在雪地里看着舞厅那透着灯光的窗户。她静静地走在他旁边——一个穿白外套、白鞋子,戴着白手套的陌生人。他仍然可以听到舞厅里传出来的音乐,那声音却与雪融为了一体。它似乎不是为舞者,而是为行人演奏的。有个人挨他这么近,感觉有些奇怪,却很美好。
  突然,他开口问道:“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啊,”她说,“你呢?”
  他摇了摇头。
  “像这样走路的时候,你通常会想些什么?”她问。
  “哦,很多很多。我喜欢做永远做不成的事,就像做白日梦吧。”
  “是啊,”她说,“我也常这样。”
  此刻,雪似乎下得大了一些,舞厅的音乐声也听不见了。山下远处传来铃铛的声音,随后是一辆旧车的“突突”声。之后又只剩下寂静,仿佛是雪隔断了世上的一切声响。比利凝视着身边一袭白衣白帽的她。他们属于这个神奇的世界,一个魔幻的世界,一切缘于这第一场雪。他拍了拍她的脑袋。
  “你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说,“我只是……”他欲言又止。他感觉除了雪之外,什么都不是真实的,甚至她大衣和帽子的白色都是白雪赋予的。他转过身去,发现大路已不见踪影。“我们是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两个人了。”他说。
  “所以你就拍我的脑袋?”
  他什么也没说。可过了一会儿,他鼓起勇气,脱口而出:“可能我是想吻你。”
  “我不会让你吻的。”她笑着说,“我不喜欢亲吻。”
  “我也不喜欢。”他说,“哦,这样也好,因为你根本就不会。”
  “为什么不会?我对你来说太强悍了。”她说。
  “那是你的想法,你错了。如果我真想的话,我猜我能做到,就这样。”
  “白日做梦!”她推了他一下,开始朝舞厅的方向跑去。他下意识地追在后面,抓住了她。她笑着,推倒他,两人一起倒在了雪里。他这会儿希望她愿意让他吻了,这样的情况电影里经常有。如果她真的反抗,为什么会笑呢?可是她没让他得逞。她奋力反抗,就像有意伤害他一样,让他感觉自己很渺小。
  “你还是一个孩子。”她挣脱了他说。
  我应该放手,他心里想。可是他抱着她不放,直到感觉可以永远拥有她,他想永远那样抱着她。抱一个女孩其实很简单,他在心里想。她的头扭向一边,雪在她黑发间闪烁。他那一刻对她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温柔。当时她生气地瞪着眼睛,脸蛋红红的,整个人气鼓鼓的。他思忖现在还不是吻她的好时机。然而,他还是试图去吻她,这个举动更多是出于自尊。他没吻到她的唇,却仍然抱着她。
  雪像轻柔而冰凉的纯白色床单一样开始罩住他们,她开始有点累了,看他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样了,里面少了些许愤怒。于是他又一次试图吻她,这一次他完全吻到了她的唇。是她迎上来的吗?他不知道。在他的白日梦里,成功总是让他感到欢欣,人们为他欢呼。可是,能吻到她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成功,他却没有觉得欢欣,周围也没有欢呼声,没有梦里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相反,他有种异样的感觉。他看着雪里的小帽子,还有那张甘拜下风的湿漉漉的小脸,他对她充满了怜惜。对他来说,这是一种全新的感觉。他不明白这种感觉怎么可以成为另外一种奇妙感觉的一部分。轻轻地,比利第三次吻了她。然后,他放开她,两个人都站了起来。他捡起了她的帽子给她戴上,开始朝着舞厅方向走。不一会儿,他们又听到了音乐声,音乐像笼罩着他们的雪花一样轻柔。走着走着,她的手碰到了他的手。她的触碰化做另一个轻柔的世界。
  “你想回到舞厅里去吗?”她问。她说话的声音很低,看起来也不再那么抗拒了。
  “不想。”他回答说,“你呢?”
  “我最好回去,”她回答说,“我和朋友一起来的。我还会再见到你的,是吗?”
  她的问题让他很惊讶。他没想过再见她。他还沉浸在梦里,想着当天发生的一切,还在感受着新生事物带来的惊奇和兴奋:就像第一场雪,第一束盛开的报春花,第一次感觉长大,成为一个男子汉。
  比利听见她又问了一遍:“我还会再见到你,会吗?”
  他摇了摇头。
  “你是说不会吗?”她说。
  “我是说会。”他答道。
  她笑了,走进了舞厅。
  这时他开始沿着山谷方向走去。
  雪好像停了下来,但他相信,雪会一直下到他回到家的时候。
  (水云间摘自《英语广场·美文》2009年第3期,李晓林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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